他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因为皮尔卡顿公司的大厦寄予着全公司上上下下的期待,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绝对不能变成豆腐渣工程的。
谈合作的前提要以货物的质量为重,这个过关才能谈其他。
于是想到这里,他便态度温煦地安慰起江惠来,顺便也探听相关情况。
“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宽慰。请你放心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原谅他们。这件事我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这样的表态顿时让江惠如释重负,好像吐出了憋在胸口的大口淤血。
然而她压根就没来得及表示些什么,宁卫民就又说出了更让人吃惊的话来。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谈谈。他们有货,我们有需求,正常的交易嘛。从我本人来讲,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我已经忘记了,都是经商之人,他们迫切的心情我也能体谅。说真心话,你哥哥他们要真是想为我们公司服务,如果你能作保的话,我不介意和他们谈谈。”
“什么?你不生气?还愿意给他们机会?“江惠吃惊了,“这……这真是我没想到的。你……你太……太有气量了……”
“别这么说,我又不是无理由的做烂好人,都是冲你的面子嘛。何况我是商人,商业的本质还是互惠互利。”
宁卫民先被江惠吃惊的神色逗笑了,跟着神色一正,很认真的说。
“所以我们干脆挑明了说吧,这件事的关键问题是,他们手里的东西质量怎么样?真的是他们自己的吗?现在外面可是很混乱。我虽然不是很了解这行,也知道到处都是骗子。我一是担心他们的货物质量不靠谱,二就是怕他们空手套白狼。你知道的,虽然我们公司可以用合同把风险抵消掉,货到才付款,但我很忙的,实在不愿意随便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了解不了解?”
江惠也想了一会儿,然后清了清嗓子,“货物的质量肯定没有问题。你应该也知道,年京过去是建筑公司的。虽然他不负责主要业务,但基本建筑材料的标准他是清楚的。所以他才有路子搞到这么紧俏的货。至于具体情况,我只知道是春节的时候,年京带着我哥去拜访了他原来的上级。回来都喝多了,就搞了一仓库的货,但年京和我哥他们现在手里还剩下多少,什么价格拿到手的,我是真不清楚了……“
跟着面色又有些为难的说。
“年京其实还好说,他做生意耳根子软,有时候也抹不开面子。只要有的赚,他其实不太计较。但但我哥那个人你知道的,他是个有准主意的人,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做生意也总是喜欢耍手段,不占尽便宜不肯罢休的。我就担心,你们万一价钱上谈不拢……”
然而此时宁卫民却优雅地靠在了沙发上,毫不担心的阻止了江惠继续说下去,继续安慰道。
“好,既然你能确定货色不错,那我认为就可以谈谈。其他的事儿,咱们都没必要担心。因为价格怎么样,我不想插手,也不能做主,这些事不是我们的问题,就让别人去烦恼吧。说白了,我们只负责具备可谈的条件,为双方合作引荐就好,这多么省心。至于成与不成就是顺其自然的事儿了。只要让别人怪不得我们就行了。你说呢?”
宁卫民的回应简直轻松极了,简简单单就为这件事定下了调子。
江惠频频点头,她被宁卫民完全说服了。
想来想去,她也觉得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她还感到有些为难。
“那……我怎么去跟我哥他们说呢?他们还怕被你拒之门外呢?我忽然间就越俎代庖都跟你联系好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嗨,那你就说我们街上偶然碰见了,聊了一会儿不就好了。反正我们也确实是在荣宝斋那儿邂逅过的。”
“哎,你不说,我还忘了问你了。那天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当时你怎么那副样子?”
“你问那个啊?我和别人办了一个读书社,当时是等着搞装潢的师父来量尺寸,我就动手收拾了一下店面。”
“读书社?你还开书店了?”
“其实也不算了,主要是租书。十二块钱办个会员,一年之内,店里书随便看。”
“啊,不是卖书,是租书啊,收费还这么少,那……那能挣钱吗?”
“我就不是为了挣钱,预计的目标是每月赔个两三千块,真能不赔就知足。哎,我也送你一个会员吧,平日你借几本书在家也能解解闷。”
“啊,那你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图什么呀?”
“图高兴呗,商人是最市侩的人,赚钱是市侩的事儿。我浑身上下都是市侩的,可人活一辈子也得干点不那么市侩的事儿啊。否则不就真成钱串子了?我也不瞒你,我个人最欣赏的,就是看到别人努力和上进,我认为这样的人理应获得奖励。所以我既然有点经济能力了,对那些想看书又借不到的年轻人,能帮就帮一把喽。”
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无形的装逼杀伤力也最为巨大。
宁卫民说出这番话,不禁令江惠再度对其刮目相看。
她目光闪烁,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去她应征入伍时,部队文工团那个负责招兵,一再鼓励她的英俊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