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宁卫民也感动了。
长期孤身一人在社会上漂泊,他当然懂得师父这话里所寄予的深意。
心头一热,就跟泡在热水里一样,他立刻捧着这串铜钱跪在了地上。
主动持弟子之礼,恭恭敬敬地给康术德磕了个头。
窗外,这时不知是谁在胡同外头放起了一筒子夜明珠。
那红的、绿的、粉的、亮的,鲜艳的烟花依次飞耀在院落的高空,登时把屋里染得绚烂无纶。
而那艳丽之色,似乎正是师徒二人胸腔里共同涌动的情感写照……
除夕不单是康术德和宁卫民的除夕。
也是全国人民的,是整个京城的老百姓的。
几乎就在这师徒二人开始动筷子,品尝他们的团圆饭时。
外面的鞭炮声由起初的稀稀落落,一阵一阵地愈加密集起来。
很快,哪怕足不出户,也能看见天边时闪时亮的火光。
这就足以说明,在这样一个夜晚,这样一个时间。
还有无数的家庭、无数的人们都是像他们这样。
心中充满了阖家团圆的幸福,以及对明年生活会更好的期盼。
别处且不说,就说隔壁的米家吧,此时一样享受着一年里最温馨的一餐,也是最丰盛的一餐。
米婶一边笑吟吟的往桌儿上端着菜,一边嘴里还在唠叨着自己闺女。
“你们这俩孩子,可真够能省事的。下午就让你们帮着洗洗家里的塑料花,好家伙,你们倒把任务交给洗衣机了。”
米晓冉已经是大姑娘了,沉得住气。
只低头帮着分碗筷,没说话。
但年龄尚小的米晓卉却立马叫起屈来。
两只小羊角辫一甩,从凳子上差点蹦跶起来。
“妈,瞧您,大过年的还数落人。洗干净不就完了?”
“干净?是干净。可费水、费电、费机器啊,咱那洗衣机二百多,就让你们干这个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连米师傅都看不过眼了。
“我说你这转变也太大了。刚弄回来这玩意的时候,你那叫一不情愿,老想退了去,没少数落咱大闺女,说花冤枉钱。怎么?现在用着好了,连碰都碰不得了?你别忘了,这钱还得靠咱大闺女还呢。晓冉冤不冤啊,这是两头落不是啊……”
“嗨,我不是怕鼓捣坏了嘛。”
米师傅的秉公直言让米婶儿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找补几句。
“还别说,这事儿晓冉办得确实有魄力,原本啊,我这冬天就怵头这洗洗涮涮了。晓冉啊,好闺女,妈真是不白疼你一场。要不洗衣机的钱妈出吧。你的工资你自己好好存起来……”
母亲真是难得在钱上大方一回,米晓冉忍不住被逗乐了。
“妈啊,不用了,我都工作了,也该给家里坐坐贡献了。你的钱,还是先攒着,等攒够了买彩电吧。您可千万别着急买黑白的,那才叫花冤枉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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