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都没想到,老爷子还给他藏了这么一手。
他这才明白,难怪拍戏前,还得老爷子亲自去带人熟悉场地呢。
太绝了!
要是二百年前,怕是西方人做梦也想不出,戏剧舞台还能有这样的表现形式。
只是可惜,自国家蒙难以来,至今不足百年,却有太多精彩的东西都流失了,我们今天的人既是想尽办法,又能了解多少祖先的智慧呢?
………………
在这广袤的世界舞台上,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故事,交织成一幅绚丽多彩又充满悲欢离合的画卷。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离去有人留。有人没事玩失恋,有人总想到白头。有人遇人不淑慧,有人可遇不可求。有人千言不解恨,有人一剑便封喉。有人原地总踏步,有人更上一楼啊。
就在宁卫民坐在芸园的戏楼,在娇妻的陪伴下和霍延平把酒言欢的时候。
就在康术德和江念芸看着这一对风华正茂的年轻夫妻,彼此露出微笑的时候。
他们又怎会知道,哪怕同在这个城市的别处,还有不少和他们的人生有关联的人,或许正因了他们的幸福而悲痛欲绝,烦恼不尽?
蓝家,已经退休的蓝教授正在教训儿子。
“混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关他的消息不要让你妹妹知道,你为什么还把这样的东西带回来?”
“爸,这杂志真不是我带回来的。”
蓝铮则显得很冤枉,看了看摊在桌子上的那本最新一期的《大众电影》,看了看上面松本庆子和宁卫民“相亲相爱”的合影,他费力的吞咽了一口吐沫。
“不是你还有谁?难道是悦悦?反正跑不出你们两口子……”
“爸,蓝岚已经工作了,她自己又是学印刷的,您觉得咱们还能像她考大学时候那样封锁她一切消息渠道吗?不可能的。何况,那个人现在也今非昔比了。他的消息,就连晚报和日报也层出不穷呢,您不想让蓝岚看到,可总不能连家里的报纸也扔掉把……”
“哎……”蓝教授愁云惨雾般的哀叹一声,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喃喃自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难道……难道我……”
后面的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几乎于此同时,在魏家胡同口儿,有一个干瘦如柴,头发几乎全白,孤零零的老太太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望着远远的戏楼发呆。
不用搭话,仅从眼神里,就能看出这是个精神有点异常之人。
所以经过路过的人虽有,却不敢随意过问。
果不其然,又过去了十分钟,一个年纪大概六十余岁,看着像是其老伴儿的人则匆匆赶到这里
在看到老太太的一瞬间,大大舒出一口气,总算放了心。
而只从他跑的满头大汗,呼哧带喘的样子,就足见其焦虑与急切。
“哎呀,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找着你了,要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
喘息了没多久,这个老人就开始劝上了老太太,要她离开。
“……回去吧……回医院吧……今儿好不容易才约上的检查……”
然而老太太的眼光迷离,却似乎神志不清的反驳。
“我去医院干嘛。我没病,咱回家吧。你听,咱家的戏楼有人唱戏。这是谁的好日子啊?怎么没等我们就开戏了?……”
老头只有好脾气的哄着,“是是,那也得先起来啊。哎,我扶你起来啊。咱先去医院啊,去医院再说其他。”
“我要听戏,不去医院,你听,是《虹桥赠珠》,我要看……”
“是是,是《虹桥赠珠》,你说的对,可你怎么忘了?咱们早把房卖了啊。那早不是咱家了,不干咱们的事儿了。你要想听啊,咱回去听话匣子……”
“卖了……卖了?卖谁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的,当年不是父亲做主卖的吗?都几十年了呀,你再好好想想。”
“我……想想……想想……”
“卖了好,卖了好。好男不吃家当饭,好女不穿嫁妆衣。咱们现在多好?再不用为那些累赘操心喽,那园子太大了,没了才轻松……”
老者终于把老太太扶起,亦步亦趋,挪步远去。
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更没人知道,他们经历过的兴衰荣辱,普通人几辈子都经历不到。
这正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