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里外里都不吃亏的生意,大概也只有他宁卫民才能办得到。
所以正是因此,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真金白银买看似“无用”之物,这件事才会这么天衣无缝。
也就难怪关大师和黄新源都不带丁点疑心的入套儿了。
不为别的,除了宁卫民算计人心,找到了一个最佳切入点出现在黄新源身边之外。
关键是像他这样的人设背景也太出众了。
像他这样身居要职,前途无量,又是对书画如此热衷喜爱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个为几箱烟酒之利动心思的俗人呢?
这不科学啊!
最有意思的是,就连张士慧都有点被宁卫民的策略迷惑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为了办成这件事儿,宁卫民会砸线买下这么多字画。
所以当宁卫民把好消息告诉他,说要带他去糖业烟酒公司拿批条,他显得并不是那么开心。
嘴里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哥们儿,这么多钱,你就砸进去了,就换来几十张字画啊?值吗?”
“我记着你当初买那些大批量的字画,平均下来才二十块一幅吧?现在十几幅的价钱就换这么一幅,你就不心疼?这可比送什么礼物都贵啊!”
“不是我说啊,咱们可就五万的本儿,这一下剩四万了。还得刨除装修,买东西,安电话……”
宁卫民有洞悉人心的本事,当然看出张士慧为什么心存顾虑和动摇,马上就让他打住。
“得得,就知道你会犯小抠儿。舍不得了是不是?不信我是不是?你要是真觉得这事亏,这些实话就都算我个人买的呗。我还正求之不得呢,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被戳破心思的张士慧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想拿话圆和。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有难同当呗。我不是怕少了本钱,影响你伟大计划的实施嘛……”
在这事儿上宁卫民可眼里不揉沙子。
虽说是哥们,好处可以均沾,但冤大头也不是这么当的。
“千万别!什么有难同当啊?你可别勉强!好嘛,好东西你不认识,就跟我是害你似的。我还觉得冤呢。”
“咱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今儿就说死了,所有字画都算我额外投资,烟酒生意的本金我一分也不少出。行不行?”
“那就这么定了啊。包括这两幅关大师白送的,让我挂店里的。今后也与你无关啊……”
这话一说,张士慧才发现宁卫民手里还两幅字儿呢。
不禁好奇心起。
“哎,怎么连个轴儿都没有啊?这写的什么啊?打开看看……”。
“这是我要做框子镶玻璃的。再说了,人关大师家又不管裱糊,带什么轴儿啊?”
宁卫民嘴里一边解释着,一边把两幅字打了开来。
结果就这两幅横联,算是让张士慧露了大怯了,文化欠缺暴露无遗。
合着这小子脱口而出,就没一个是对的。
“妇女之……宝!没赚会死!”
好嘛,听得宁卫民差点没被吸进去的一口烟给呛着。
但张士慧自己还不自知呢,不依不饶的他还抱怨上了。
“这……这这什么大师啊?我说,这写得都什么玩意啊!”
“妇女之友我有听过,妇女之宝是什么?谁会将这挂在店里呀?卫民,他是不是骂你啊?”
“还这个,没赚会死?这是方咱们俩啊!咱们可还没开张呢,这就咒上咱们了,他姥姥的!忒不吉利了!”
宁卫民听着实在不像话了,怕别人听见笑话,赶紧让张士慧打住。
“你……你闭嘴吧!哥们儿,咱别现了!合着你全不认识啊。”
“看清楚了,这一个是‘宾至如归’,一个是‘汲赚会苑’!”
“人家可是好意啊,一是挂外面店里的,提醒咱们要主意服务亲切。”
“另一个是挂后堂的,是提醒咱们,忙于赚钱也不要忘了稍微休息,要做既会赚钱,也能静心享受生活的人。”
“你呀,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为人很不地道啊……”
眼瞅着张士慧被说得自己尴尬起来,宁卫民乐津津地吸了一口烟。
可就在他正想乘胜追击再稍打哥们儿几句的时候,却又愣住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点,这话好像说自己更适用啊!
登时,伴随着一阵难言的别扭劲儿,吭哧地咳嗽了起来。
妈的,竟然还真被一口烟给呛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