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似,这段时间以来宁卫民的状态也是越过越热闹。
因为身为举办雕塑艺术展的主导者,经常要和美协的人和组委会成员,以及天坛公园领导开会磋商。
他不得不再次给自己包了辆出租车,又过上了马不停蹄,长期不着家的日子。
但可惜的是,占据了宁卫民大部分精力的,都是些需要应酬的场面事儿。
实际上工作进展其实挺慢的,而且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事儿。
比如销售人员奖金制度的事儿,还有烟酒店雇人的事儿,他都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所以他早就腻了这种处于风口浪尖儿上,身价高涨的滋味。
在这种表面上的虚假繁荣里,所感受到的快乐越来越少,焦躁与不耐烦却与日增多。
就像9月24的这一天,哪怕宁卫民忙里偷闲不用在往外跑了,能好好歇上一天。
可躺在重文门饭店客房里的床上,他还得不停地打电话。
那都是对一些曾经来电找他的人,礼貌性的回复。
有些人电话打到了斋宫,有些人打到了公司。
他不在的时候,都有专人为他记录了下来。
偏偏电话打过去也多半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因为名利场就是那么虚伪,人人都像舞台上的演员在演戏。
宁卫民得到的信息反馈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几乎所有找他的人都不愿意痛快直接的表明意图,只是说想请他找个地方一起“坐坐”。
而这一句“坐坐”就包含了极为丰富的内容。
甚至就连模特队里的老朋友都会来这一套了。
比如说,已经在外头办上了模特培训班的宫海滨,同样也是这么跟宁卫民兜圈子的。
“卫民啊,哎,可算等着你电话了,最近有空吗?出来聚聚吧?咱哥们儿可好久没见了,出来好好坐一坐……”
“别别别,咱还用来这套吗?有事你就直说。说实话,现在天天一堆人为了雕塑艺术展的事儿要跟我‘坐坐’,我一听这话,脑门就疼。你不会也是受谁所托吧……”
宫海滨在电话里乐了。
“别误会。我跟你说的这事儿可没关系。为别的事儿找你,对你完全是举手之劳。正好我最近挣着钱了。咱一起吃顿饭怎么样?你挑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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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这小子自打登上T台之后就心野了,不愿意再安分守己的过以前中规中矩的生活。
所以他就和另外两个男模耿平、吴国庆一起合计后,全都义无反顾辞了职。
最近刚刚面对社会招生,办起了模特培训班。
据说五毛钱的报名费,涌来至少两三千人,还推我搡地挤坏了办公室的铁门。
说起来他们还真算得上改革道路中,时尚界中的先行者。
虽然在宁卫民看来,已经当了一部电影的男主角的宫海滨,属于三个人里,最不值当的那个。
他在京影厂当演员工作其实不错,这无疑是走了一步错棋。
“海滨,你这主意听起来不坏。可我最近净跟饭馆打交道了。你应该知道,咱们国家的特色就是老爱在饭桌上谈正事,为的是给自己糟践公款找个好借口。不瞒你说,我最近应酬太多了。肠胃极其不适,就想喝口热乎的豆儿粥,要不你给我熬一锅吧,我这去你家里喝去……”
宁卫民的主意让宫海滨明显“勃然大怒”。
“拉倒吧,算我惹不起你行了吧。让我给你熬豆儿粥?想什么哪你。这都几点了,哪儿来得及啊。再说我现在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给学生上课还抽不开身呢,哪儿有这个空啊。既然你已经腐化堕落到这种地步了,那我也就不白花钱搭工夫,再落你埋怨了。我直接说事儿了啊,找你弄几身衣服,要特时尚,特牛的那种女装,最好成本价给我……”
宁卫民这下占着理了。
“对嘛,早这么直截了当多好。白白浪费电话费。怎么着?这是给那位仙女准备的?你交女朋友了?”
“什么啊?帮朋友一忙,拍电影用的。虽然我辞职走了,可当初我只能啃馒头过日子的时候,可是厂里把我从印染厂救出来的。人不能忘本不是?”
“什么电影啊?”
“哦,《夕照街》”
“《夕照街》?”
“怎么?你知道?”
“这电影是不是有迟志强,还有培斯?”
“嘿,对啊!怎么着?京影厂你还认识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行了,咱也甭废话了,这事儿我帮你办了。不就是几声衣服嘛。明儿下午你去建国饭店找我。对了,你不是说他们缺经费吗?要不你跟剧组说说,他们肯在片尾给我们公司再加个鸣谢单位的话,我还能给他们出点赞助费。”
“那敢情好啊。哎,你这也太让我惊喜了,我真应该早点找你来。哥们儿,不来虚的。你要真能给我壮这个面儿,我还真得好好请你喝顿酒才行……”
“干嘛呀,帮你忙你还惦记灌我啊?我就要你给我熬豆粥,这是你欠我的!”
“你小子……行行,我也服你了。红豆粥、绿豆粥,算我欠你两顿行了吧。你等着的,等我模特培训班上了正规,我一定给你熬,你不喝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