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棱棱着脖子说,“拉倒吧,切!要真有这么大本事,不在人民大会堂和京城饭店待着,非会大食堂干炊事员?傻啊!你们懵谁啊!还丰泽园的头灶,还做国宴的,就凭你们随便一说啊?那我还是给西哈努克和莫妮克做饭的专用厨师呢!我也能说,西哈努克他们两口子访华,每天要不吃我的糊塌子就睡不着觉……”
听听,这话多孙子吧。
不过任何事都有个极限。
这小子这么冒头上下蹿腾,也是真把宁卫民给惹毛了。
要知道,今天打哪儿论,这小查都是个标准的祸头子。
于公,他往高汤里扔肉馅的行为,已经对今天的宴会流程造成了实质性破坏!
论私,“张大勺”是给予宁卫民帮助最大,也是宁卫民最信服、最离不开的宫廷菜顾问。
很快宁卫民根本就不知该如何还这份人情。
这小子胆敢当众侮辱“张大勺”,把宁卫民置于何地啊?
这不等于当众抽宁卫民的耳光一样?
于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宁卫民也不愿意再充好人了。
根本没容“张大勺”开口,他就一指小查的鼻子,直接翻车“码”了。
“你!闭嘴!脱衣服走人!回家做你的糊塌子去!”
跟着昂头高声,“除了他,还有哪位也不愿意干的。也请便好了,我绝不勉强!”
这两句话就跟敲响了大钟寺的大钟一样,“咣当”一声。
立刻让嘈杂全无,现场一片寂静。
当然,两秒之后,可就炸了庙了。
不但小查急了,急赤白脸地反问,“你说什么?你要开我?”
就是听鹂馆和仿膳饭庄的其他厨师也同仇敌忾起来。
“哟哟,大经理发怒了,都来看看嘿!”
“瞧瞧这官威耍的啊!真把自己当根葱!谁拿他炝锅啊?不干了不干了,要走,咱大伙儿都走!一起走!”
“走什么啊走?咱们又不归他管,他算老几啊?开不开的,还轮不到他说……”
诸如此类的讥讽中,江大春更是为师弟撑上了腰,他撇着嘴露出了轻蔑的笑。
“大经理,都听见了吧!不赖大伙儿说你,你好像没这个权力随便开人吧?”
“是,我知道,你是外方代表,或许资本主义国家兴这个。可你别忘了,这饭庄可是三家合办的,我们也都是国营单位的厨师,而且是市服务局派来支援你们的。对不起,我们是听调不听宣……”
“这么跟你说吧,想让我们走,可以!一,咱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席今天要开不了,责任可摊不到我们头上。二,你得拿市局调令来。要没有呀?切,你还是歇歇吧……”
江大春是得意洋洋,这也让小查又精神起来,跟着叫嚣。
“对啊!拿市局调令来!有吗你?有吗你?”
什么叫非要把死作到底啊?
这就是!
就因为这些话,现场气氛几乎剑拔弩张到了极致。
几乎厨房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瞅着宁卫民。
有人猜他要恼羞成怒。
有人同情他的无能为力。
更多的人担心他年轻气盛,会忍不住动手,让局面彻底失控。
可是后面的事儿,却偏偏所有人都想错了。
因为宁卫民是什么人啊?
那是天天都在琢磨怎么钻制度空子的主儿。
无论是规矩条文,还是人情世故,那是他操弄人心,驱使别人的工具。
岂能反过来束手束脚?让自己这么轻易就被制住?
他反而相当洒脱的笑了。
然后就是一声招呼。
“张士慧!”
“哎!”
“你现在就上楼,让乔科长把市服务局和听鹂馆、仿膳饭庄的经理都请下来。咱们当面做个交接,让他们帮帮忙,把这些要骑咱们脖子上拉屎的灶王爷给请回去。咱们供不起,只能敲锣打鼓欢送!”
“好!”
“对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样,也别显得咱们小气,你再拿些钱下来,把这些人的工资都给结了,再一人给包个五十的大红包。别人不拿咱们当回事,但咱们做事不能不讲究,可得仁至义尽……”
“哦,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