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老婆不要了,儿子也能不要吗?何况……早苗比我还小一岁呢。你今天能厌恶她,明天就会厌恶我的……”
可醉酒的男人却越发的无耻。
“早苗?早苗,她怎么能够和你比?她没有你漂亮,演技也不如你。你知道我对你的偏爱的,庆子。你才是我命中该娶的女人,无论事业还是私人情感,我都只对你情有独钟。只恨自己成家太早……”
松本庆子如今对这样的纠缠只感到头疼。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曾经爱上过这样差劲的男人。
非常悔恨,曾经的自己完全被他的才气、关心和甜言蜜语,蒙蔽了双眼。
难怪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没有智商……
“别任性了,深作导演。这些话完全没有意义。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结束了。能在您的指点和关照下,获得两次学院奖。对此我很感激,但也就是这样的了。请珍惜你已经拥有的东西吧,你不要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什么都想抓在自己的手里。你该成熟了。还有,这些话今后也请不要再说了,否则会伤害许多人。好了,没别的事,我要挂断电话了……”
“等等,我还有正事没说呢……”
“那你就说吧。我已经很累了。”
松本庆子竭尽全力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礼貌。
“永远都这么要强啊。你就是这点最不可爱。女人个性太强,可是会吓跑男人的……”
“对不起,就这样吧,我要休息了。”
“啊呀呀,请别挂断电话。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我下一部影片已经要投拍了。拍坛一雄的同名自传小说改编的文艺剧情片《火宅之人》。预算足足伍亿円,得到了迫本社长的大力支持啊。庆子,我们再合作一次吧?还是你来做我的第一女主角,只要我们合作,一定会夺得1986年映画界的王者桂冠!我甚至可以给你和男主角一样的片酬。不要拒绝我,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最近的情况不大好。怎么样?庆子,现在是不是有点想见我了?我们还是和好吧……”
然而这次话未说完,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松本庆子把电话撂在胸口,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发一声的倒在了沙发上。
一丝难以名状的矛盾与挣扎,隐隐的在内心里天人交战。
毫无疑问,她心中正翘首以盼,苦苦期待的机会已经来了。
而且她只要肯伸出手,就能轻易握住。
出演这种文学作品改编的影片,其实正是她和深作欣二这个导演都擅长的作品类型。
完全可以预计,只要他们摒弃前嫌合作,就会有极大的概率再次获得重大成功。
可问题是,她根本不可能答应深作欣二的条件。
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一个今天刚刚见过面的年轻人。
她不怕爱上一个比自己大二十二岁,有家室的男人。
也不怕背负上什么破坏别人家庭,忘年恋、不伦恋的恶名。
可前提是,那首先得对得起自己的感情。
她不可能让这种关系沦为权衡功利的结果!
那么放弃吗?
好像现在就是这种时候了。
只是,难免又要让冈本先生失望了,这件事大概率是瞒不过他的。
松本庆子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
是那种极其复杂的笑容,包含着愧疚,夹杂着哀伤,透露出悲切,散发着无可奈何的情绪。
但又隐隐约约暗藏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而这微弱的希望,恰恰就来自于电话桌上,那一本静静放置的《金阁寺》。
哪怕对自己的未来再迷茫,再感彷徨。
可一看到这本书,松本庆子的心里就有了一种冲动。
她忍不住想要去帮助那个来自于华夏的年轻人,保护那个年轻人,而绝不愿意去背叛他,伤害他。
“这样的便利还是算了吧。总还有其他的电影可拍的。不能担当主役,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没演过小角色……”
松本庆子自言自语的站起来了。
她挂好了电话,只怀抱着那本书,如一个深夜行走的精灵,散发着辉光,优雅地走回了自己卧室。
而于此同时,远在赤坂的公寓大楼里,满身寒气的宁卫民,也正拎着一提袋的录像带回到自己的住处。
从六本木走回来的他,又顺便去了一趟录影带租赁店,弄回来的全是松本庆子参演的影片。
进门换鞋,洗手,宁卫民拿出手提袋里六盘录像带,开始研究一个难解的问题。
都是松本庆子演的,可究竟先看那一盘呢?
《青春之门》?
超越了吉永小百合那一版本的获奖电影,而且还是描写在日朝鲜人的。
庆子算是本色出演了。
可是看着有点像《阿信》的苦情戏啊。
她是演一个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的单身母亲吗?
《信札疑云》?
这部电影国内好像也公映过。
庆子是演一个痴情又放荡的女孩吗?
碰上渣男和绿茶大小姐了,剧情还是有点虐啊。
《事件》?
这部电影里的她,看着好年轻。
1978年拍的?
那应该是二十五的年纪吧?
还是学院奖提名女主角的电影。
对,先看这个吧……
就这样,他凝视着电视的屏幕,借助录像机,成功和心里想念的人相会了。
而这,就是与明星交往的特殊便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