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国栋的苦衷是明摆着的,这确实不能怪他,资金问题还是相当现实的。
他能看到这一点,提前想到实际困难,这是好事,能说明他不是草包。
商业往往有时候是这样的,虽然是好机会,可要是不凑巧的时候,也能让人手忙脚乱。
那么这种时候就得面临取舍,正所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只不过邹国栋没想到的是,宁卫民的思虑比他更周密,对财力上困难,其实早想好了解决方案。
等他刚一诉完苦,马上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哎呀,说什么呢。不就是钱嘛。这好办,我早就给你想好了。”
“什么?你这儿吹呢,五百万你说变就能变出来?”
“我吹什么啊!提醒你一句,你这趟来日本目的是什么?”
“我……我不是配合你跟日方签合同来吗?”
“着啊!那签了合同,日本人就得给咱钱啊。我都跟日本公司管财务的石川说好了,他答应最起码也得给咱先汇五亿円。只要顺利签约,最晚元旦前就到位。而下一笔款子还是五亿,只要办厂的工业用地批下来,日方就汇。五百万人民币那不是小意思吗……”
对宁卫民口出大话原本就不信的邹国栋,此时更是眉头紧锁。
“不对不对,那钱既然是办厂的,怎么好挪作他用啊?你这想法可要不得,弄不好财务犯罪啊!”
然而宁卫民笑了,随后一番话终于把事儿给说透了。
“哎哟,我也懂法。没让你挪用啊,何况我也不傻。那可是日元啊,咱在国内多放一年,就能再多兑一倍的人民币。干嘛撒手啊?这汇率挣得比开餐厅都挣钱。我连答应给石川和高田这俩家伙的好处,还得从汇率里出呢。我是说,有了这笔钱,你其实就等于已经把这五百万挣出来了。一年之后,哪怕这餐厅咱干赔了,这亏掉的钱,咱也早通过汇率赚出来了。这不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嘛。”
“至于开餐厅这事儿吧,在这样的前提下,也不用耽搁,反正这事肯定不会弄出窟窿来了。你还怕什么呀?你这样,找坛宫的张士慧,天坛园长,还有服务局乔万林帮忙解决资金。年息百分之三十借一年,他们肯定乐意。他们现在业务全上正规了,买卖都火着呢。尤其是天坛,早就发了。”
“虽然我走之前,拉着他们也一起囤了日元,可到春节过后,那都有半年了。他们几家的储钱罐肯定就满了。回头我跟他们再说一声,保准没问题。还有那北极熊厂,我们可以和他们搞联营合作啊。所有冷饮都走他们的货,你的货款就轻松不少……”
听到宁卫民原来是这么给安排的,邹国栋算是茅塞顿开了。
他一琢磨,好像还真行啊。
委实头头是道,哪儿哪儿都周全了,确实没什么阻碍了。
于是也不含湖了,把杯子一举,回敬宁卫民。
“得,这事儿,就这么地了!这杯酒喝了,这艘贼船呀,我也跟你上了!”
宁卫民也是高兴,投桃报李的回应。
“好,痛快!邹总,就冲你这份信任。这顿饭之后我再给你加个节目。咱们一会儿啊……歌舞伎町街去……”
但这一句,明明是好意,却吓得邹国栋都被酒呛着了。
他咳嗽了好一阵,才恢复语言能力,但还是脸色发白,一个劲摆手。
“别别别!不去不去!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小子可别坑我!”
“这有什么呀!”
宁卫民对邹国栋这么紧张和忌惮不免感到意外。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又不带你去干什么。就是看看资本主义灯红酒绿的一面嘛!那儿就是个比较特别的旅游区,还有歌舞表演,咱们看看表演嘛!”
“那也不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出国前,也是备过课的。”
邹国栋跟着由衷的唏嘘。
“我可不像你,早就没戏唱啦。年轻人。你多好啊,没人管着,没人看着,没人查岗。我出国前,我老婆可没少给我做思想教育,都给我划好圈儿了。说什么错误都能犯,那方面绝对不行。我呀,一会儿还得给她打电话汇报情况呢。行啦,待会儿咱就回吧,我还得把今天的见闻记录一下呢,免得忘了……”
如此,宁卫民自然不好勉强了,唯有在心底暗笑不已。
领导!这你可就怪不着我,不给你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