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都是心口不一的,宁卫民虽然心里挺认可张嫱的选择,但为了维护道貌岸然的形象,嘴上还是不免虚伪地教训了几句。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怎么连这点困难都怕?又不是永远如此,你要坚持坚持,克服克服也就过去了。何况人家这么给你安排,那是想更好的栽培你。一般人可没这待遇呢。不是我说你,你这可有点不识好人心啦。」
这话说得张嫱脸一红,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但仍然倔强,不肯改变态度。
「这待遇我可不想要。宁哥,要我说,你才是不识好人心呢。我要进了歌舞团,私下可就不能演出了。那你以后需要我演出怎么办?我去了是违纪,不去又对不起你。到时候,我也忒难做了。所以还是现在这样好,我自由自在。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拿起背包跟你走……」
而这完全就是强词夺理地争辩了,甚至有点持宠而娇。
宁卫民也就更是忍俊不禁了。
他索性直接戳破了小丫头的心思。
「行啦,拉倒吧。你就别拿我当幌子了。你要是真答应去东方歌舞团,有了更好的前程,我只有为你高兴的。至于有关演出的事儿,又不是不能协商的问题,到时候我跟你的领导面谈也就是了。说来说去还是你舍不得现在的舒坦日子。又觉得自己已经有资本了,可以试错。你这丫头啊,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人不能总图眼前舒服啊。总得想想长远的事儿。有时候,也只有走出舒适区才能进步……」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小丫头居然又说出了下面一番话来。
「哎呀,宁哥,你怎么就不能替我想想?你可不知道,他们让我唱得那些歌有多难听。都什么知名作曲家啊,连个旋律好听的歌都写不出来。再说了,那地方不光管得严,人际关系也不好处,几乎全都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多,事儿就多嘛。」
「说真的,那儿的人别看表面上挺和气的,看我的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一个个都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我知道,他们都嫌弃我是野路子,打心里看不起我。我要是能一直这么出名一直受欢迎还好说,真哪天不红了。团里的人肯定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什么长远啊!我长远得了吗?要在那儿待长了,我非傻了疯了不可。难道你愿意让我受这样的罪啊?说心里话,我还就喜欢马克西姆餐厅。我在那里是完全的音乐自由,我愿意怎么
唱怎么唱,愿意怎么跳怎么跳。乐队也合得来,演奏的水平也高。尤其听歌的那些外国人特有意思,他们能跟我一起跳,也愿意跟我们一起跳。***嘛非要改变这一切呢?干嘛非得去那种不能随便动的舞台,唱我不喜欢的歌?」
这就是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的道理了。
也是,要是张嫱从心里就反感这些约束东西,非要把她硬塞进去,恐怕也没什么好结果,反而容易夭折。
其实能像她这样能做到富而不骄,心态平和也不易啊。
有这样知足且踏实的心理状态,不但能让他们的合作关系更稳定,而且也许反而能够让张嫱的演艺事业走的更远。
想到这儿,宁卫民也想开了,反正还有自己捧着张嫱呢。
再不济,也不会比她上辈子差,起码钞票是可以让她捞得更足实些的。
于是也就不再兜圈子了,把需要张嫱去做的事儿彻底摊开了。
「也行吧,强扭的瓜不甜,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要愿意做演艺圈里的个体户那就做吧,也许只有这条路最适合你。这样,这回我带回来的磁带,有些歌我圈起来了。你好好听听,争取尽快把旋律掌握了。然后等我在京城的事儿处理好了,你就跟我去日本,咱们去那边进棚录音。给你制作第二张个人专辑……」
「啊!宁哥!你说真的,真要给我发第二张专辑!还要带我去日本啊!」
「当然是真的,我不早就答应你了吗?我也是说话算话的!」
「啊!万岁!太棒了!我一直盼着这天呢!宁哥,你说有你在,我还入什么歌舞团啊!幸亏没去!去了我还怎么跟你去日本啊?哎呀,我也能出国了。我的人生终于圆满了!」
看张嫱没心没肺,乐得乱蹦的样子。
宁卫民也无语了,不过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一不留神,咱也成了共和国中最早玩儿跨国企划,国际制作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