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窝棚中走出,不远处,便是一条狭小的街道,叫兴华街,此时天色微亮,晨雾未散,但兴华街的两边,已经一个挨一个的摆满了小摊小贩,烟雾升腾,香气弥漫,叫卖声此起彼伏,只是那叫卖声,有很多都是陆野听不懂的客家话。
有点本钱的偷渡者,大多数,都在这里做生意,因为这里地势好,离居民区也近,而那些没有本钱的偷渡者,就到烂角咀的码头上去扛活。
香港虽属英国租界,却是一个无税地,更位处海运交通要道,每天来往的货轮货物吞吐量极大,需要大量的苦力,虽然工头压榨的厉害,挣不到什么钱,但扛活者,至少还能混一个饭饱。
此刻,陆野和何卫东站在一块写着“一楼一凤、保君消魂”的美女广告牌下,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繁忙景象。
香港?这,就是香港??
说实话,虽然大陆现在在闹灾荒,有很多人都吃不上饭,甚至出现大批饿死的饥民,市场更在多次运动整顿后,早已经萎缩,偶尔出现几个卖菜的农民,也是顶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罪名,跟做贼一样来去匆匆。
但陆野身处的环境,从小受到的教育,和他的思想成长的过程,都让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当时的中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富裕强大的国家,人民当家作主,翻身解放,过着幸福生活,虽然现在,面临自然灾害的困难,还有老毛子(苏联人)要债的趁火打劫,但那只是暂时的窘迫,最终定会克服,而那些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家个个就是吸血鬼,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人民买儿买女,猪狗不如,日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
陆野当初选择偷渡到香港,实属是被逼无奈。
但眼前,所看到的热闹景象,和那种朝气蓬勃的商业活力,虽然只是一条小小街道,还是让陆野认知出现了偏差,感受到了一种全然陌生的冲击。
这,跟自己心目中的资本主义社会,相差太大了,完全是两回事。
这时候,陆野跟何卫东,几乎是同时,看见刘大山、刘宾叔侄,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热火朝天的卖油炸臭豆腐呢,空气中,那股香、臭、辣混杂的气味,却也颇为勾人。
刘宾也是这次和陆野、何卫东同船偷渡来的,长沙人,黑黑的,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长得精瘦,一双眼睛很是灵活,不过胆子挺大,在打蛇头丁扒衣服抢东西时,有一个家伙躺在地上,拉着自己的裤子不肯撒手,刘宾上去就给那人脸上几脚,踩的那人嗷嗷直叫。
“陆哥!何哥!你们来啦!”
隔着远远的,刘宾就看见了陆野跟何卫东,挥着手打招呼,喊他们过来吃臭豆腐,陆野指着旁边的一个油条摊示意不过去了,何卫东却叫喊着“尝尝,尝尝臭豆腐是什么味”的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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