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砰地一声背手关上了门。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面前短短的廊道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客厅、乃至更远的驾驶室投射出来的光在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不一的几何块。
刚才那些话从头到尾都说的是萨厄·杨,说的是兴趣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萨厄·杨,几十年来惯来都是如此。但他一句都没有提过他自己。
其实就在今天之前,他都觉得自己跟萨厄·杨之间会永远横着一道墙,因为当年的红枫基地,因为关于蒋期的最后一点希望被萨厄·杨毁得干干净净,所以他和萨厄·杨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不会再有什么发展了。
他用这种因果论调自我游说了很多很多年,说得他自己都信了。
然而刚才的一切将这层披裹在外的皮彻底剖开,让他惶然看见了下面掩着的真相——
他和萨厄·杨之间横着的那堵墙和蒋期根本无关。
当初红枫基地被毁,蒋期复活的最后一点希望消失殆尽的时候,他确实对萨厄·杨有过一瞬间的怨恨,那种怨恨其实毫不讲理,他甚至不知道所谓的“复活计划”究竟是什么内容,不知道会用何种方式手段涉及多少其他因素,也不知道最终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因为多年来抓着的绳子突然崩断无所适从,所以找了一个承载者胡乱地宣泄情绪而已。
甚至正是因为毁掉红枫基地的人是萨厄·杨,他才会那样不问缘由地把那些情绪扔过去。
其实现在想来,在那之后的十多年里,他的重心从找到蒋期没死的证据转移到了追缉萨厄·杨上,转得太过隐晦还带着幌子,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某种意义上,萨厄·杨在那段漫长的时光里已经渐渐取代蒋期成了另一根牵扯着他的绳子。
萨厄·杨确实行事嚣张捉摸不定,但是他还不至于疯到毫无缘由地毁掉一个那么重要的基地。
他从不提毁掉红枫基地的理由,即便后来进了太空监狱也一样,他给各种人的答案都是同一个:“没什么理由,看着碍眼。”
敷衍至极,但始终撬不出别的不敷衍的理由,以至于最终呈现在收监档案里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瞎话,然后就此尘埃落定,等到楚斯接手执行官位置的时候,早就过了二次询问期了。
他始终没有问过萨厄·杨的理由,好像他真的相信档案里的那句瞎话一样。
但事实上,他早就下意识默认了萨厄·杨毁掉红枫基地是有更深的理由的,甚至默认了那个理由并非不可理喻的,否则他和萨厄·杨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可能转化成后来那样,也不可能再有并肩的时候。
从他带着萨厄·杨踏入蒋期公寓的那刻起,披了这么多年的一层皮就再也遮掩不下去了——没人能毫无介怀地让自己怨恨的人进自己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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