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戊正愣神的时候,严马忽的从旁边拽了他一把,“秦戊,还不快来见过浅将军。”
说着将他往前退了推,秦戊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位衣衫工整的少年,刚刚带他过来的“小哑巴”静静立在少年身边。
说心里话,贫贱行伍出身的秦戊看这位气质慵懒的少年并不顺眼,江帅乃至江帅四子中的三个他都是见过的,无不是铮铮傲骨飒飒雄风。
于是秦戊脑筋都没转一下,便把这个“男扮女装”的“小哑巴”认作了江浅,在众人错愕不及时深深拜了下去。
“羽驰军青冠部前锋营秦戊,见过浅将军”洪亮的声音从胸腔里震出来,紧接着又是“铎铎铎”三声响头。
秦戊这番动作做完,趴跪了许久都不见动静,他感觉到气氛不对时,抬起脑袋朝上头瞧,正对上堪堪翘起二郎腿的少年。
“你不仅脑子不好,眼色也不怎么样。”少年声音清清脆脆的,但他笑意未达眼底,像是没力气笑或是根本就不想笑。
秦戊心中大惑,这少年说话忒过无礼,难不成他竟是江帅的嫡孙?十三岁射杀东境军首将忽别的江浅?带领轻燕部攀崖奇袭乌锁关的轻燕首将?为父报仇潜入东境王府,在那若身上戳了二百个窟窿的小白龙?
正错愣,大腿被“小哑巴”狠踢了一脚,“还不磕头。”
秦戊从不是木讷的人,可眼前这个肤似白玉,发似墨染,虽着青衣劲装却不似手执利器儿郎的小子……
身后刘东大笑着重重一巴掌拍在秦戊肩膀上。“不相信?老子最初见小将军也你这傻样儿,待咱们出了城,你和将军过两招便知道是真是假了。”
严马和鬼手孙也跟着笑,显然已经见识过浅将军的能耐了。秦戊心中惊骇,忙要再拜,胳膊立时被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抓住,也没看他用什么力,人就被他拽得站了起来。
少年声音又懒又慢:“算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昼伏夜出的寻你踪迹,怕是也逃不过这场浩劫。”他眉清目秀,说这些的时候全然不似一场屠杀的幸存者。
秦戊莫名有些心悸。
鬼手孙说:“浅将军奉了三夫人之命,已经寻了咱们三年,如今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八十七人也算齐了。”
秦戊缓慢的抬起头,一双如黑夜一般幽暗的瞳眸紧紧锁定在了江浅身上,“莫不是……莫不是江帅早知咱们是被冤枉的?”
江浅手里握着一截木棍,忽上忽下的拨弄着,随口说:“我爷爷信宋奕胜过信我爹,当年你们进的村子不是什么崖树村,是有人故意把你们引到错路上去的,否则当年崖树村干干净净户户耕炊,又怎会蒙混了我师兄。”
三年前在焦州一战失守的就是江浅的师兄胡英归,也因她师兄受伤的关系,这宗悬案才会落到江浅手上。
秦戊激动的直抹眼泪,又听刘东说:“你躲得忒刁钻,害得咱们还疑你是内鬼,要不是浅将军说‘活见人死见骨’,你秦戊可是要背黑锅了。”
秦戊一听立刻翻了脸,“你个老兵痞子敢疑我?”
“小哑巴”肃了一下神情,朝江浅躬身道:“他不是内鬼,这些天我一直跟着他,这人起初还想去府里收尸,刚才又要去天牢和祁宏同归于尽。”
秦戊感激的朝“小哑巴”点头,江浅闻言却扯了一边嘴角,眼睛里竟含了一丝笑影,秦戊脸色霎时便黑下来:“将军莫不是怀疑末将?”
“你这么蠢,没做内鬼的脑子。”
秦戊黑着的脸忽又一青,堪堪憋下去一口脏话。
江浅饶有兴致:“怎的?冤枉了你?”他嘴角微微向上,一抹懒散笑容挂在唇边,悠悠说道:“那我问你,为何要杀康王?”
“因为他蠢,一个天下闻名的纨绔,不知天高地厚闯下大祸,连累……”秦戊声大且急,说到最后竟被自己哽住,面对的人或许是江家唯一的骨血,可他看不见江浅脸上任何的悲切,这样的反差令秦戊心灰意冷。
“你都说了,康王是个大纨绔,若他为了隐藏真正的性格才表现的纨绔也就罢了,可他真的不能再真了,你可知道这样一环扣一环的篡位计谋幕后需要一个极其聪慧的脑子,祁宏?”江浅轻蔑一笑:“整个康王府有一个算一个,没一块儿好料的,却连我那位头脑极好的贵妃姑姑都被算计进去了,你说,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如此繁密谨慎丝丝入扣的计划竟被人先一步识破并告知给了皇上……”江浅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声音还如最初那般,慢且冷。
秦戊急问:“将军的意思……”
江浅扬手制止他再问下去,冷目收回,声音陡然:“死人的事日后再说。”
“……”日后?秦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