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琰进宁安堂后,见冯紫英、诸葛青和薛蟠三人端坐在侧,神态恭谨。
而对面一侧檀木交椅上,坐着个身着儒衫年约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就猜测此人身份不简单。
其人衣衫虽并不华美,面色谦和,但气度端宁。
见到贾琰,其人立即起身来拱手一揖:“贾解元。”
冯紫英三人慌不迭也起身见礼。
贾琰深邃的目光在儒衫少年身上掠过,还礼道:“这位公子是……”
“我叫柴颂。不请自来,有些冒昧,望贾解元见谅。”
贾琰陡然一惊。
雍熙帝庶长子,燕王柴颂。
他心中立时生出很强的警惕。
对于柴颂,他当然也听说过。
据传这位庶子为人谦卑,礼贤下士。
除了读书之外,基本不问外事,坊间有贤王的美誉。
但作为穿越者,打死贾琰也不信,身为皇子而且还是长子的柴颂,会真的无欲无求,对皇帝宝座没有一点想法。
否则,贤王之名又从何而来?
无非是韬光隐晦图谋将来的假象罢了。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但贾琰面上却泛起与冯紫英同等的恭谨之色:“学生贾琰,拜见燕王殿下!”
贾琰深躬一礼。
柴颂呵呵笑着,上前去扶起贾琰道:“贾解元若是如此见外,我就有些不自在了。
我方从陛下的贺正宴上回来,陛下当众命人将贾解元进献的盛世大周赋传诵群臣,满朝诸公无不拍案叫绝。
我读来,耳目一新,颇受教益。
所以,我就直奔你府上来了,想要再睹为快并与贾解元畅谈一二,不知可否?”
柴颂三言两句间就将他的来意和目的阐述清楚,而且还暗示他此来纯属以文会友,没有旁的心思,请贾琰大可放心。
单以此论,贾琰就认为柴颂绝非外界传说的那般“迂腐淡泊”。
但既然柴颂打着以文会友的旗号来,贾琰在面上也只能是礼尚往来,毕竟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得罪一个皇子。
但也仅此而已。
而接下来,柴颂的表现也并不出格。
他在贾琰这盘桓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贾琰摇头微笑,没有再提这茬。
冯紫英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诸葛青身上略一停顿,笑道:“汉卿,长卿为人谨慎稳重,可托大事。有他在你身边,你也好专心攻读,挺好。”
冯紫英旋即又转过话题:“汉卿,我听闻皇后娘娘将荣府的大小姐元春赐予你……不知真假?”
这才是冯紫英今儿专程登门的主题。
宫里将贾家嫡女赐出宫来,赐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若是真的,意味着贾家的根基将被撬动,而接下来,整个京师勋贵或许都要被殃及。
毕竟冯家也为武勋。
贾琰还没说话,薛蟠就大咧咧拍案道:“什么真假,真真的不能再真了!昨儿夜里,我娘和妹子为这事可是嘀咕了一宿!”
贾琰向冯紫英缓缓点头:“元春正在我府上。”
冯紫英扶案叹息,长出了一口气:“果然,陛下终归还是忍不住要向勋贵下手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京城又要来一场暴风骤雨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贾琰举杯一饮而尽,摇头笑道:“冯兄不必过虑,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冯家世代忠良忠诚体国,断不会有事。
再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互为钳制。陛下一代圣君,自会以社稷大局为重。”
贾琰是点到为止。
冯紫英思量着道:“以汉卿所见,武勋暂无覆巢之危?可贾家出这等事,四王八公的根基已经不稳……还请汉卿教我,吾辈武勋当下该当如何?”
冯紫英起身施礼。
“这要看冯家想要什么了。”
冯紫英果断回答:“家父早有退意,无非是图个安稳善终,哪怕无官无爵,返乡当个富家翁也好。”
“既如此,冯家不如静观其变,一动不如一静。”
冯紫英愕然,他以为贾琰会劝冯家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的,而事实上他父亲冯老将军最近也正是这般打算。
结果贾琰却建议冯家维持现状不变。
“为何?”
贾琰笑而不语,转头向伺候在他身后的晴雯道:“晴雯,去取两幅骨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