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刘夫人笑中带泪,覆上秦策的手背,低声道,“当年一战,刘氏坞堡几近覆灭,刘氏郎君十不存一。夫主带去的仆兵,一个都没能回来。是阿嵁和阿屺带兵死死守住城门,阿岍和阿峥冲开胡贼的包围,阿峥更三箭射死贼首,才逼得贼兵退去。”
随着刘夫人的讲述,秦策陷入回忆,表情变得沉痛,沉痛中又夹杂着欣慰,欣慰并未持续太久,最后全化为一声叹息。
“这么多年了。”
“是啊。”刘夫人合上双眸,顺着覆在背后的大手,靠入秦策怀中。
“阿子都长大了。”秦策声音微沉,注视着立在墙边的屏风,看着屏风上蹲踞的麒麟,声音中带着疲惫,“长大了啊。”
刘夫人没说话,只是靠在秦策肩上,轻轻抚过他的领口。
“阿嵁起了不好的心思,更钻了牛角尖。”秦策半合双眼,“跟着秦氏的老臣也不同以往,……我是不是错了?”
“夫主?”
“细君,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错了?”
秦策极少在人前示弱,如今日这般更是从未有过。
刘夫人直起身,静静的看了秦策片刻,留意到他新增的白发和眼底的疲惫,轻轻摇了摇头,将秦策扶躺到自己腿上,解开他的发髻,一下下梳着斑白的发。
“夫主,人心易变,当年的刘氏坞堡也曾如此。”
“我还是错了。”秦策合上双眼。
“不。”刘夫人低声道,“夫主只是心软了。”
“心软?”
“对阿嵁心软,对老臣心软。”刘夫人继续道,“换做十年前,夫主可会这般?”
“……不会。”他会将秦玖关起来,狠狠抽一顿,抽到他脑筋清醒为止。还会把起了歪心的谋士将领一并斩杀,让全堡上下看个清楚明白。
“胡贼未灭,中原未定,南边还有遗晋,夫主心软得太早。”
说完这句话,刘夫人再没有出声。
秦策沉思许久,握住刘夫人的手,沉声道:“细君说得对,太早,一切都太早。”
究竟只说心软还是暗含其他,秦策没有明言,刘夫人也没有追问。
“阿嵁留在武乡终究不妥,该让他回西河。”秦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同刘夫人商量,“等他回来之后,劳烦细君将他身边再梳理干净,非必要,就莫让他再出府了。”
“诺。”
“至于旁人,”秦策眯起双眼,声音骤冷,“该让他们知道,我虽年迈,却没有彻底糊涂!胡贼未灭,就想些不该想的,找死!”
刘夫人笑了。
“夫主不老。”
“不老?”
“不老。”
秦策朗声大笑,坐起身,又将刘夫人揽入怀中。
就在这时,刘媵去而复返,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掩唇轻笑,笑到秦策脸发红,不由得咳嗽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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