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公主直视褚太后,表情犹带不信。
褚太后苦笑道:“如你之前所言,变数终归是变数,若是弄巧成拙,反倒得不偿失。依照卦象,晋室总能安稳一段时日。至于天子,即便桓元子不动手,朝中也未必容他继续胡来。早晚有一天,皇位上要换人。”
在台城数十载,对帝位更迭一事,褚太后看得格外透彻。
“一旦天子被废,几位诸侯王皆有机会。桓元子如何决定,朝中之人又是如何打算,现在还不好预料。”说到这里,褚太后突然话锋一转,正色道,“你要做好准备,如果建□□乱,先随瓜儿往封地去住上几日,等到安稳再回来。”
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半点没有虚假。南康公主胸中的怒火减熄,凝视褚太后,道:“太后呢?”
“我?”褚太后转过头,望向立在墙角的三足灯,平静道,“我这一辈子,自走进宫门便已注定。”
生在这里生,死在这里死。
没有其他选择。
殿中寂静许久,方才响起南康公主的声音:“太后,以现下的晋室,即使皇位更迭,也不会酿成元康年间的惨祸。要防的无非是那老奴,或许再加一个郗方回。”
见褚太后看过来,南康公主继续道:“至于建康朝廷,总归是明白人居多。何况,郗方回的本意是扶立晋室,只要那老奴不自立,这乱未必能生得起来。”
北方尚有强邻,桓大司马再是造-反心切,也不能自己往死路上走。
前车之鉴犹在,后人总能学到教训。
付出的代价太大,登上皇位也无法坐稳。到头来,很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落得偷鸡不着蚀把米,讽笑于史书。
桓大司马有奸雄之志,曾言不能流芳千古,宁肯遗臭万年。
但遗臭万年也有区别。
被后世人唾骂奸佞,还是被史官记录成愚蠢,完全是两回事情。
以桓大司马的性格,会选那个显而易见。
“太后不能自乱阵脚,需得提前做好打算。”
南康公主点到即止,并不多言。
褚太后微微合上双眸,明白对方是在告诉她,赶在司马奕被废之前,尽快选出一个建康士族和桓大司马都能接纳的人选。固然要让出相当利益,但能促成桓温不兴兵,建康就不会乱。
“我晓得。”
褚太后郑重点头,谢过南康公主的提点,决口不再提卦象变数之事。
然而,世间事早有定数,不是她不提就能当做没有。
正如此次朝会,醉醺醺的当朝天子就做出一件大事,举朝瞠目。
彼时,司马奕脚踢宦者,引来群臣震惊。自己兀自不觉,一个劲的哈哈大笑。
等他终于笑够了,摇摇晃晃的转过身,走到预先设好的矮榻前,毫无形象的坐下,伸直双腿对着群臣,随意一挥手,道:“不是要拜朕?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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