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小时后去医院检查过,得出的诊断结果是心脏房间隔缺损,先天发育不全,但是并不严重,缺损的体积约等于一颗绿豆,并没有达到需要手术的标准。
照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有规律性的刺痛,每日凌晨准时出现,每次10分钟,就像是上了钟点的闹铃,用这种自律的方式来提醒陈朝他的心脏还在运作跳动。
陈朝一度被折磨的崩溃焦虑,然后,没料到先忽然发疯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是他的母亲,再然后,他开始逐渐能够适应这种疼痛。
身体强大的适应力和耐受性,让他对于疼痛承受的阈值不断拔高,而与之一同纠缠而来的,则是一个不断在睡眠中重复的梦境。
说是梦境,其实陈朝更愿意将那个梦定义为“囚笼”,是一个为了对抗**的疼痛,而在大脑中构建出来一座封闭住意识的牢笼。
镜子里的面孔惨白,额头上血管蚯蚓状的绷紧,一对黑色的眼仁冰冷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细薄的嘴唇紧抿发出压抑而病态的“嚯嚯”声。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跟那些来咨询室心理治疗的客人比起来,其实自己才更像是一位潜伏的精神病人啊~毕竟,在医学统计中,精神性的疾病有很大的概率会遗传给下一代的直系亲属。”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陈朝有的时候真觉得在自己的身体内还隐藏着另外一个自己,也在通过这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还有七分钟!”
陈朝心中默数着时间,脚下拖拽着沉重僵硬的身体,一步步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舔舐着饭盆的骨头停下动作,喉咙里发出两声呜咽,然后跳上乱糟糟的沙发缩成一团,动物敏锐的本能让它察觉到主人的不对劲,不敢靠近过去。
陈朝关上卧室门反锁,平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褶皱干裂的墙皮像是编织的恐怖的蛛网缠裹住视网膜。
在疼痛的刺激下,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每一颗颤栗张开的毛孔,都像是一个放大器,在触摸接受着空气流动的反馈,陈朝感觉自己的五感仿若被糅合成一个疯狂扫描的雷达,整个自建楼都纤毫毕现的映入他的脑海中。
风吹过窗栏卷起的灰尘,将一块烂骨头藏进沙发缝隙里的大黄狗,甚至厨房煤气灶接着的胶管上面黏覆凝固的油渍,都被动的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时间在煎熬中流淌而过!
撕裂身体的痛楚,还有极致活跃的像是要炸裂的脑袋,陈朝死死咬着牙关,狞声道:“10分钟!”
剧痛像是潮水退却,宛如绷紧的皮筋被骤然松弛,前后巨大的反差,带来浓烈的疲惫虚脱,以及一股不真实的虚幻感,然后意识就在“10分钟”结束的一刹那,坠沉入脑海的最深处。
四面是森白色的墙壁,没有换气的窗户,唯一的一扇是紧闭的漆黑铁门,门上拴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昏暗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老旧的灯泡,黄光一闪一闪的仿佛随时都会罢工的样子,一层破烂的蛛丝缠在灯泡上。
借着灯泡可以看见天花板上贴着一层金属膜,正倒映着一张——
人脸!
下面是一张桌子,一个趴伏在桌子上的假寐的人猛地打了个激灵,一对溢满血丝的眼睛幽幽的抬起来,赫然就是陈朝!
这里是陈朝的梦境,一座编织在梦境中的牢笼,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