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簌簌,铃响依旧,王恕与金不换少见地没有跟上去,心中皆想:或许,这会儿她更想一个人待着。
剑顶上,张仪见那道身影消失在曲折的回廊后,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幽微难明,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呢喃:“找到了……”
垂眸向那刻有“六龙回日”四字的剑玺看得一眼,痛楚却从掌心传来。
先前为武皇日月辉光打中的伤处,非但没有愈合,反而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深,甚至顺着手臂经脉侵了上来。
他眉心不免一皱,不动声色将手掌攥了,这时才转身向望帝道:“有劳陛下与在下对弈这一局,胜负已分,不敢再有叨扰,张仪告辞。”
言罢拱手行得一礼,便飘然而去。
依旧是与那日来时一般,顺着剑壁鸟道徒步而下,看起来与凡人无异。然而在见识过此人与望帝方才的斗法后,谁敢以为他是凡人?当下无不静默地为他让开了道。
望帝立在原地,手中尚持着周满那半支敲响金铃的断箭,久久望着,却不知想起什么,面上忽涌出一种混杂着释怀与怅然的复杂,只叹一声:“原来天人也流赤血……”
众人闻言,皆不解其意。
但还不待他们开口询问,望帝就剧烈咳嗽起来,原就伛偻的身形顿时弓得更加厉害,竟是又呕出一口血,整张脸上忽然爬满死气。
岑夫子等人心惊不已,想上前搀扶:“望帝陛下……”
然而望帝摆了摆手,只是道:“晚些时候,叫周满前来见我。”
说话时已转过身,缓缓向阁内走去。
众人自后方望去,但见碎裂的门扇铺在地上,阁中那一尊造像口角含笑注视着外面,望帝那一道身影却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沧桑老态。
谁能想到,这一场对弈竟会如此收场?
剑印既为张仪所取,蜀州便从此失去了最大的一道防御。三大世家又早就觊觎蜀州,虎视眈眈,一旦望帝再有闪失,只怕剑门关内不日便有刀兵之灾,民不聊生。
蜀中众人,此时无不心情沉重。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该被人看出端倪。
岑夫子目送望帝走入剑阁,但转过身来面向众人时,脊背却挺得更直,面上甚至还露出少许笑容,只朗声道:“望帝陛下与张仪先生前日约在剑顶对弈,并未声张,原是不想打搅了此次剑台春试,没料还是险些波及诸位同道,剑门学宫,实在有愧。好在此刻,春试已经尘埃落定。虽则都动用了试前未经检验的法器,但既然周满方才认输,那本届剑首,自是……”
下方众人听了,不免一叹:不管动用的法器是否经过检验,周满的实力有目共睹。可惜关键时刻那一轮交锋选错了,反倒伤在宋兰真手中。刚才那浑身流血的架势,只让人疑心她究竟是有什么意志还能撑着站起,哪里还像有什么一战之力的样子?这届剑首,自是宋兰真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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