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落在天都皇城的街道上。
薄衫的少年端着一碗油茶,缓慢坐下,木条长凳腿旁,立着一柄栓系黑布条的油纸伞,油纸伞的伞柄,两根狭长的布带随风轻轻飘摇。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
天空澄澈,一碧如洗。
沾染甘露的春草,摇曳身子。
吹拂街道店铺门帘的微风,掀动少年的秀发。
宁奕很享受这种感觉。
空气里弥漫着复苏的春意,还有自由。
昨夜的天都皇城,较之今日,要少了许多东西。
春雨洗涤冬日的寒冷,让整座皇城温暖起来,宁奕的印象中,路边还没有消融的坚冰,堆积的杂草,在今早推开府门的那一刻,都没有了。
焕然一新。
对宁奕而言,不仅仅是这些被洗去了。
他能够坐在早茶铺,就说明三司对他的监察已经取消了,路上那些已经由陌生到熟悉的面孔,重新又隐入了天都的夜里。
三司里,负责监察的那些人,行走在黑暗中,很罕见的有抛头露面的机会。
“热腾腾的包子,新鲜出炉的烧饼,还有卤蛋。”
丫头坐在宁奕的对面,桌上的热气摇曳,女孩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宁奕也笑了。
在被三司监察的日子里,他和丫头就待在院子里,两个人聊天,下棋,喝茶,抄书,以前在西岭庙里,其实他们也是这么过的,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书籍可看可抄,两个人就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可以窝着。
西岭的菩萨庙,像是蜗牛的壳,虽然不大,但是温暖。
后来走出了西岭,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宁奕来到天都之后,麻烦不断,他终于有了一些可以休闲的时间。
参悟剑意,复盘自己在红山的战斗,默默静修。
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大隋的黄金时代来了,可是宁奕的心境却十分平静,他见过了一些风景,也走过了一段旅程,以前的宁奕,看书上曾经说,人生的境界有三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再到后面,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最后的第三种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宁奕默默记下了这句话,他看蜀山,看紫山,看应天府的青山,再看红山,发现了一个道理。
山是不是山,并不重要。
山就在那里。
想来对徐藏而言,看哪一座圣山都一样,无非是自己的剑够不够快,能不能劈开拦路的,山也好,水也好,书上的那些道理,圣贤的那些名句,都不够实在,都不如一柄天下无双锋利的剑器来得实在。
宁奕拎起细雪,横过伞身,将其搁在自己膝盖上。
他看着丫头傻乎乎的笑脸,忍不住也笑了。
阳光落在裴烦的面颊上,丫头鬓角的两缕发丝在风中向后拂去,露出干净白皙的面庞来,跟西岭时候不一样,丫头的脸蛋长开了,颇有些“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因为诸多繁琐事宜的原因,她之前一直深居剑行侯府邸,这一点,倒也算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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