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突然有些难为情,“照理说,我这个当徒弟的,应该为尊者讳,只不过这种事情,算了,还是说给你听好了,师父他老人家,曾经算是桂花岛渡船的第一位舟子,打龙篙也好,那些折纸车马高楼,都是他传授下来的规矩,只是在那之后,师父很快就消逝不见了,只在五百年前出现过一次,顺手收了我这么个记名弟子,看得出来……师父他老人家对桂夫人,有些念想,只可惜不知如何惹恼了桂夫人,不准师父这辈子踏足桂花岛半步。”
老舟子突然说道:“我猜测师父他老人家,就是道家典籍里记载的那位撑船人,一次出海就数百年,给……你说的那个人撑船的。所以这次他来找你,我只帮着通风报信,去不去,陈平安你自己好好想想。”
陈平安略作思量,点头道:“去。那个陆……”
老舟子赶紧挤眉弄眼,拦下陈平安的话头,压低嗓音道:“被某些人直呼名讳的话,道法通天的圣人便可以心生感应。你想一想,市井寻常门户,为何经常被告诫,不许喊逝去长辈的姓名?难道只是出于礼仪?没这么简单。”
陈平安嗯了一声,与老舟子一起下山。
老汉玩笑道:“就不怕我心怀不轨?”
陈平安故作神秘,轻声道:“别人害不害我,我也有些感应。前辈,这莫不是说我有圣人潜质?”
老汉忍俊不禁,圣人与上五境练气士,其实算是两种人,想要成为圣人,尤其是诸子百家中的三教圣人,哪怕只是十境修为的圣人,恐怕比起其他练气士跻身玉璞境还要难。
下山之后,靠近那座熟悉的渡口,陈平安和老舟子有些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桂夫人站在渡口,衣袖飘飘,超然世外,好像正在阻止一位中年汉子的停船登岸。
桂夫人是桂花岛这座小天地的主人,自然知晓两人的靠近,不愿再跟此人纠缠不休,便疾言厉『色』,对那个神『色』木讷的中年舟子怒道:“赶紧走,要聊天,去海上聊,你休想踏足桂花岛!否则我便与你拼命了。”
相貌粗朴的中年汉子,正是先前在剑修左右脚下撑船远游的船夫,应该也是陈平安身边那位老舟子的传道恩师。
中年汉子本是雷打不动的闷葫芦『性』子,可渡口这位桂夫人却是他的死『穴』所在,眼见着『妇』人如此不近人情,甚至是头一遭如此凶他,这让憨厚汉子只觉得天崩地裂,人生好没滋味了,便也急眼了,丢了竹篙,连连跺脚,哀嚎道:“嘛呢,嘛呢!不就是那次被你拒绝后,受了恁大情伤,喝醉了酒后,酒壮怂人胆,偷偷跑去抱了几下那棵桂树嘛,那也是情难自禁,情有可原啊……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啊,连我家先生都说我老实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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