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相互抱团的山泽野修,大多数三四人结伙,少了不成事,多了容易多是非,稍有风吹草动,都未必熬得到分赃不均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内讧。与谱牒仙师争抢机缘,难如登天,所以争抢过程当中,往往比前者更加愿意搏命,一旦身陷绝境,散修甚至还会尤为同仇敌忾,不舍本钱,但是分赃过后,黑吃黑有何难?身为山泽野修,大局已定之后,还没点一人独吞好处的念头,还当什劳子的野修?
狄元封发现了眼神游移不定的孙道人,笑道:“怎么,担心被我和黄师坑害?这么大一座罕见福地,咱们哥仨,最后又能搬走多少?既然搬都搬不完了,还需要你杀我我杀你?”
孙道人一听这话,觉得有理,忍不住就开始抚须眯眼而笑。
三人走过白玉拱桥,孙道人趁人不注意,蹲下身摸了一把白玉桥道,不是世俗寻常的羊脂美玉,他娘的岂不是又一笔神仙钱躺这儿不动弹?
孙道人屈指轻敲,声音清脆,真是相当的悦耳动听啊。
就像那人生中第一次听到两颗小暑钱轻轻敲击的声响,令人痴迷,百听不厌。
狄元封在临近山门后,仰头望向一条直达山巅的台阶,笑道:“稍稍绕路,看看风光,确认无人后,我们就直接登顶。”
其余三人都无异议。
山门有一座造型朴素的巨大牌坊楼,横嵌着“洞天福地”的雄劲大字。
两侧楹联依旧是石刻而成。
寂然不动相通则为神。
地上得其秀者即最灵。
陈平安凝视这楹联许久。
其实半点不对仗工整。
但是口气大,意思大。
黄师是最早不去看横匾与楹联的人,早早视线移到远处和高处。
狄元封则望向了牌坊楼后方,两边依次向上,矗立有高低不一的石刻碑碣三十六幢,只是不知为何,所刻字迹都已被磨平。
似乎这处遗址,能够告诉后人此处渊源的,就只有那写了等于没写的“洞天福地”四字。至于两幅楹联,就更莫名其妙了。
孙道人仰头望向那古篆横匾,啧啧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活该覆灭。”
历史上的洞天福地多有变迁,并非一成不变,或者被大修士打碎,要么莫名其妙就消失,或者洞天落地降为福地,但是孙道人相信绝对没有“天下洞天”这么个存在。再者此地灵气虽然充沛,但是距离传说中的洞天,应该还是有些差距,因为山上也有那类似稗官野史的诸多记载,提及洞天,往往都与“灵气凝稠如水”的挂钩,此地水运浓郁,还是离着这个说法很远。
比起身边三人,陈平安对于洞天福地,了解更多。不过一样没有听说过“天下洞天”。至于凭借建筑风格来推断洞府年代,也是徒劳,毕竟陈平安对于北俱芦洲的认知,还很粗浅。每当这种时候,陈平安就会对于出身宗门的谱牒仙师,感触更深。一座山头的底蕴一事,确实需要一代代祖师堂子弟去积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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