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边那张纸,就是货真价实的银票了,足足百两。
秀才笑得合不拢嘴。一旁少年笑容灿烂。
在那之后,秀才好不容易又攒下些银子,之前在义塾担任教书先生的穷书生,家里曾经穷得只剩下些版刻粗劣的大堆藏书了,就在学生的怂恿之下,自己开设了一家门馆,算是可以正式收徒授业了,从讲授蒙学转为传道经学,这其实也是秀才自己最憧憬的事情,总跟一帮穿开裆裤的孩子每天之乎者也,不是个滋味,是因为愧对一肚子圣贤学问?可拉倒吧,还不是挣钱少!
后来那些年,秀才又多收了几个学生,四个嫡传弟子里边,老大一直是钱袋子,跟着秀才年月最久,老二是个混吃混喝的二愣子,老三空有一身腱子肉,也是个兜里没钱的,饭量倒是不小,那几年,秀才总觉得自己是被坑了,幸亏老大不知道从哪里拐了个孩子回来,聪明,灵秀,瞧着就让人打心眼喜欢,一看就是个读书种子,才情最高的首徒好像对科举很排斥,脾气还执拗,多半是期望不上,所以能不能冒出个进士老爷,就得看这个小弟子了,不偏袒他偏袒谁?
在那之后,秀才总算是过上了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就连自己那些文字,都版刻出书了,虽说在书肆那边销量一般,到最后也没卖出几本,但是对一个做学问的读书人来说,等于是立言一事,都有了个着落,秀才哪敢奢望更多。
除了老三君倩,其实崔瀺,左右,齐静春,都是这个秀才一年年看着他们从少年变成青年的。
很多年之后,秀才也变成了老秀才,终于还收了个关门弟子,陈平安。
至于什么文圣的学问,天惊地怪,鲜有其匹。什么文圣于儒家文脉,有擎天架海之功。
夸也好,骂也罢,老秀才都没怎么当真,你们愿意夸愿意骂,都各有各的道理,反正不耽误我当教书匠,给那几个学生当先生。
但是老秀才唯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几个学生受委屈,我是个秀才,就会在文庙那边,秀才争闲气给你们瞧瞧。
下出过彩云局的浩然绣虎,在欺师灭祖叛出文圣一脉之后,在浩然天下藏头藏尾,颠沛流离多年,最终选择一个家乡宝瓶洲的北方蛮夷之地,作为落脚点,担任大骊国师,要将事功学问传道一国甚至是一洲。
崔瀺当年回到宝瓶洲之后,一次都没有回过崔氏家族。
老秀才知道为什么,崔瀺一半是愧疚,一半是愤怒。
在异乡的大骊京城,国师崔瀺给自己的书楼,取名为人云亦云。
老秀才来到一处崔氏藏书楼的顶楼,顶楼之上还有个需要搭梯子才能上下的小阁楼。
老秀才来到窗口,望向窗外。
人见飞鸟追云,皆追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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