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提了提手中半截柴刀,死死盯住那条白蟒,“那你就不是只少了一半飞翅,昨天晚上我们的宵夜就是一大罐子炖蛇肉。”
白蟒失去了飞翅,修为折损严重,本就心疼至极,此时被少年伤口上撒盐,本性冷血的畜生,此刻如人被当面揭开伤疤,勃然大怒,高高抬起头颅,骤然间身躯紧绷,就要向前扑杀这个碍眼可恨的少年。
陈平安无动于衷。
黑蛇随之而动,不是帮着白蛇对付草鞋少年,而是对着白蟒张开大嘴,迅猛咬住对方的脖颈,往后一甩,将那条身躯只有一半的“纤细”白蛇,狠狠摔了个七荤八素。
年轻土地吓了一大跳,正要出手,让白蟒黑蛇安静下来,以免少年被误伤,自己也被两头畜生殃及池鱼,却听那斗笠汉子摇头轻声道:“别插手。”
年轻土地有些疑惑,忍不住看了眼汉子,只见他依然斜靠着绿竹,一只脚尖点地,站姿慵懒,双手环胸,神色平静。
本是同类的蛇蟒展开凶狠对峙。
陈平安站起身,只是没有离开石块,紧握柴刀。
不知是相互交流了什么,白蟒终于逐渐安静下来,但是它望向少年的视线,依然凶悍异常。
陈平安就这么跟白蟒直直对视,“如今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山里开山修路,你们进入山头修行后,不可为了饱腹而杀人,当然如果是出于自保,比如有修行之人进山捕杀你们,另当别论。如果你们得了好处,却坏了规矩,那么阮师傅就会出手。你们之前做了什么,跟我无关,但是如果答应进山,那么你们之后做了什么,就跟我有关。”
陈平安一本正经道:“所以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黑蛇保持原状,寂静不动。
白蟒仿佛气愤难消,虽然放弃了撕破脸皮的冲动,但哪怕大道之诱就在眼前,白蟒仍是以腹部缓缓摩擦着地面,浑身散发出急躁暴戾的气息。
远处竹林内,阿良不知何时坐在了一根竹子上,韧性极好的一棵绿竹,硬生生被他压塌成了拱桥模样。
恨不得用双手托起绿竹的年轻土地,瞥了眼少年与蛇蟒暗流涌动的悬殊对峙,解释道:“黑蛇虽然生性更加残忍凶狠,但是开窍更多,甚至已经学会懂得看形势,知道进退,那白蟒平时看起来伤人的念头不重,但是交流起来反而比较麻烦,因为更顺从本心。这跟它们当时在棋盘上的位置形势有关,白蟒只是一颗闲子,黑蛇却是屠大龙的关键所在,所以它们在棋墩山占山为王这么多年,白蟒喜好四处逛荡游走,许多风波,多是它的出行动静惹起,倒是黑蛇更专注于修行,每天勤恳吸纳日精月华,因为志向远大,野心勃勃。”
阿良嗯了一声。
年轻土地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少年的言语是不错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道理,只不过仍是不够了解那对蛇蟒的习性,对于踏上修行之路的它们而言,本心本性是大道之基石,除此之外,开窍的蛇蟒大抵上,知道颜面一事了,在棋墩山作威作福惯了,会觉得去了那少年的山头,就是寄人篱下,尤其是少年搬出一位圣人来,扬言敢吃人就打杀了它们,更会让蛇蟒觉得少年气势凌人,不好相与,难免愤懑,毕竟一旦点头答应,就是动辄数百年的‘街坊邻居’了,会担心自己遇人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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