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日里,温文尔雅,行事作风俱是世家名门风范。但一旦自觉遇到危险,一旦恰逢某种变故,就立刻变了,变得像高山孤立的岩石一般冰冷。
他的心,也似高山上的岩石一般孤傲。
只听苏梁一改温和口吻,突地清冷地道:“我已经说过了,所以我不想再说了。”
众人心中一怔,这算是一个什么回答,这根本不算作是一个回答。
月傅霜突地站起身,那把单刀已被他抽了出来,烛光通明,将那雪亮的刀锋,映的泛着金光。月傅霜冷道:“这么说,你已经承认是你杀的人了?”
苏梁冷道:“你哪只耳朵曾听到,我说过人是我杀的?”
月傅霜眉头倏然而立,喝道:“但你无法解释,就是说明人是你杀的。”
苏梁冷笑道:“这话谁说的?”
月傅霜将雪亮的刀横在胸前,怒喝道:“它说的。”
月傅霜已然压制不住心中怒火,他本不是一个易怒的人,但不知为什么,眼前的青衫公子,总能轻易的勾起他的怒火。或许是因为苏梁敢回问他,或许是因为苏梁给了他难看,也或许是,苏梁现在嘴角那抹清冷的笑容。
那是不带一丝感情的笑容,同样是一种眼中众生平等一般的笑容。
佛是博爱的,有爱。但佛也是无情的,众生在他眼中,无分高低贵贱,皆如一,但岂非也是皆无物。
这种眼神令月傅霜愤怒,就像现在的苏梁,好似在苏梁眼中,他月傅霜与鸡犬没有什么分别。
月傅霜的刀依然握在手中,“羞刀难入鞘”,更何况他的刀此时满是怒意,这样的刀,若不杀人,岂非是一种莫大的可惜。
月傅霜冷道:“小子,亮兵刃吧!你若忘记带,可以去借,在场江湖豪杰众多,总可以借到。”
苏梁连声冷笑,道:“不用麻烦,我就用我这一双肉掌。”
月傅霜双眼微眯,紧紧的盯着苏梁。突然,竟将手中单刀一掷,只听“噗”的一声,还带着一串实木的噼啪声。那把泛着金光的单刀,竟直直刺进方桌,没了整个刀身,只有刀柄留在桌上。
月傅霜道:“我乃神刀门‘四卫’之一,若是用神刀门的刀法对你的双掌,就算是赢,也是遭人唾弃。我也用双掌,领教领教你这能击碎肋骨的掌法。”
“不愧是神刀门中的人,却是豪气干云。”“这月兄怎地这般照顾,就应该直接用刀,结果了那小子。”“妙妙妙!没想到虽看不到神刀门的神刀,却能见一见神刀门的掌法。”“段云虽然武功不错,但远不及月傅霜,这小子真以为杀了段云,就敌得过月傅霜?”这是在场众人数不尽的唏嘘与赞叹。
有些人已往大堂边上退了退,戒嗔方丈叹了口气,这不是一位佛门高人所要的结果,但他此时,也只能与柳大总管让了出来。
没有人能阻止一把出鞘的兵刃,哪怕月傅霜并不打算用兵刃。
大堂中央只余下他们两个人,两个在笑的人,月傅霜在冷笑,苏梁更似在嘲笑。
只听得苏梁讥诮道:“我用肉掌,是因为这就足够了。”
甚至苏梁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足够”是指足够赢你的刀。
月傅霜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我用掌,也是因为足够了。”
说话间,月傅霜直直向苏梁扑来,双掌齐动,向苏梁两侧“太阳穴”打去,手法颇似太极拳中的“双风贯耳”,但意境却是大为不同。掌式迅疾有力,带起猎猎风声。虽说神刀门不以掌法见长,但月傅霜这一手,极为凶猛,再加上一身内力,委实不可小觑。
苏梁冷呲一声,双掌掌面朝上,虎口微微张开,轻轻一抬。看似毫无内力,不留痕迹,竟已将身前路数尽数封死。
月傅霜心中一凛,他自行走江湖,身经大小战役不计其数,怎瞧不出其中蕴含的凶险。他这一掌若是打过去,只怕这两只手登时便会被擒住,苏梁只消得轻轻运劲,登时便会废掉。
只见月傅霜下盘微沉,硬生生又提起一股内力,心中一横,硬将双掌向一旁移开,堪堪在掌势过半之时,将这招泄去,也躲过了苏梁双掌。
月傅霜好不容易躲过了苏梁极其凶险的一招,便知自己话过满了,这苏梁手上功夫的确了得。但抬头一望,却见苏梁未乘机攻来,却是负手而立。心中突地怒极,厉声喝道:“小子,还没完呢!”
身形暴起,凌空突地又是两掌,疾拍而出。
掌至中途,猛然间突变,左手化掌为抓,直奔苏梁胸前多处要穴,右手掌变为劈,正切向苏梁颈上大筋。这两手变化,竟已是直奔取命伤身而去。
苏梁不敢怠慢,身形飘动,弓步下沉,去躲月傅霜这两招。右掌上翻,正向半空的月傅霜胸膛印去。正印在凌空因苏梁变招,而又是变招的月傅霜那只右掌。
两掌相对。
只听得“啪”,“啪”两声忽起。
对掌而已,怎地会出现这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