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自效,肯定比被迫自效好太多了。
昔年南阳中尉梁臣,被一撸到底,至河阳北城军前自效,没几个月就战死了。
王秉带着家将部曲主动自效,却比梁臣好太多了。
“你怎知道?”羊茗有些绷不住。
作为田曹尚书左丞,他都没听说,你怎么知道的?
“最近十来天,定鼎门大街来了很多青州人、徐州人,打听下就知道了。”乐庄笑道:“当年梁公娶妻,徐州诸族来了不少人。甚至有个不名一文的土豪到氏,都派族人过来送礼了。梁公到现在都记得这事,这次到氏选了二百精兵前来投军,梁公直接将其编入落雁军,并许到氏在北边的‘宣仁坊’购地置宅。”
羊茗一琢磨,叹道:“到氏会钻营。”
梁公成婚,徐州有人来送礼说得过去,毕竟乡党嘛。可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土豪,与梁公八竿子打不着,来送什么礼?你有资格送礼吗?
正因为这事流传度高,议论的人多,比较稀奇,所以让梁公记住了。估计庾夫人也为此事打趣过,一下子就来了机会。
不得不说,有些人是真的削尖了脑袋钻营,佩服。
“梁公是徐州人,必然会重用青徐士人。”乐庄说道:“现在梁宫内已经很多东海人了,汴梁将来会有很多青徐人。田曹王尚书回来了吧?”
田曹尚书王玄,正宗徐州琅琊国人,在青徐二州影响力很大。去年平定青州后,王玄留镇许久,主要工作就是拉拢青州豪族。
梁公如此委派,还看不出其心思吗?
“回来了,还带了不少青州‘俊彦’,每个都有根底,要量才录用。”羊茗说道:“反倒是跟着御史右丞王裒来汴梁的门徒,多为寒素、豪强甚至贫寒子弟。这老翁倒挺有意思的。兴许觉得没根脚的门徒更会感激他的提携,将来对他家有益吧。”
乐庄缓缓点头,然后叹了口气:“梁公地盘越来越大,将佐势力却越来越复杂了。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到底有哪些派别。”
羊茗闻言哂笑。
若说派别,其实并没有完全成型。到现在为止,还在慢慢融合、分化之中,这个过程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结束呢。
就目前来说,较为清晰的派系只有颍川系,河北系其实稍显模糊一些,也不够抱团,相对松散。
吏部尚书梁芬新至,还处于整合关西士人的过程中,离形成派系还早呢。
如今又大批量涌入青徐士人,这个派系甚至只是个萌芽。
以上还是按地域分的。
如果按人来分,庾琛、卢志或许有些党羽。
王衍也有,但他一半党羽在洛阳朝廷,一半在大将军府,比不得前面两人。
如果再按渊源来分,又可分为梁公元从老人派、司马越旧部派、“外戚”派系。
如果按职掌分……
太麻烦了,费那个劲干嘛。
唯一清晰的一点就是,梁公是各路势力认可的仲裁者。汴梁军政集团内部并无第二号人物,一旦梁公不幸,是没人能接收得了这股庞大的势力的,只会四分五裂。
像庾琛、卢志、王衍等人就是能深刻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不管怎样,都愿意与梁公坐下来谈。
四分五裂的后果,没人承担得起。
“别想太多了。”羊茗饮了一大口酒,笑道:“皇后生子之事,极为紧要。不要在外面瞎传,梁公还要脸,皇后也不是真的‘羊夫人’,若出了什么事,麻烦很大。过阵子,乐安孙氏会有人进京,伱居中联络一下。”
“梦华为何不自己来?”乐庄奇道。
“不方便。”羊茗苦笑道。
乐庄懂了。
乐安孙氏是惠皇后的母族,算是泰山羊在青州地区的重要支点。但这个家族,与其说是泰山羊氏的人,不如说是惠皇后羊氏的助力。
乐安孙氏没有杀嫁过来的王浚三女王则,大家族就是有这个底气。
不过他们通过姻亲乐陵石氏等介入河北,这会已集结了四五千兵马,北上归李重指挥,镇压河北叛乱——是的,河北有士族不满梁公提高武人地位,愤而作乱。
听闻刘琨逃到拓跋鲜卑境内后,惧怕被杀,又潜回了中山,招募兵马,试图有一番作为。
总体而言,河北局势不如刚平定石勒那一年稳定了。
梁公在河北并无一支嫡系兵马,全是征发的各路豪族兵,而这种局势,似乎让石勒看到了机会,野心勃勃地试图重返常山。
这个时候,就需要这些相对亲近的豪族子弟主动为梁公分忧了。对这些豪族自身而言,其实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羊、乐二人喝完一壶酒后,便分手作别。
羊茗骑着驴,沿着定鼎门大街一路向北,直到大梁渠北岸才折而向西。
一路之上,确实听到了不少青州、徐州口音。
这些人成群结队,四处打量着这座正处于草创之中的巨大城池,并对树立在各处的木牌——往往写着此处是何地——啧啧称奇。
一个非常正规的政权的都城,这让他们的期许更加高了。
青徐士人来汴梁后的第一站,往往是位于尚善坊的王宅,即田曹尚书王玄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