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朝一日,他也能这般威武就好了。
王氏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听到邵勋的问话时,先愣了一愣。
邵勋脸色立刻落了下来,不悦道:“草原广阔,我不可能抓住每个部落,占据每块地方。招抚是必然的,事关你们母子生死,居然还这般不用心,那要你何用?再这样,我径更改方略,许拓跋翳槐为代公,着其统领残众,为大晋藩属。”
王氏被这么一训斥,差点落下眼泪。
亏正月里她还觉得梁王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甚至对她有些想法呢,现在看来,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理解错了意思。
不然的话,怎么二月里请求入觐他都没同意呢?
三月出征,一路上也没说过几句话。
梁王甚至从没夸过她好看,从头到尾都只提及她的“利用价值”。
王氏强行驱散心中的幻想与杂念,闷声道:“拾贲氏、乌洛兰氏只是迫于形势,为祁氏母子所用罢了,若能将其击败,或会改弦更张。”
“改弦更张?人家不会投靠拓跋翳槐?为什么选你?”邵勋嗤笑道。
王氏心中一颤,道:“大王若能打败他们,妾有把握招抚。”
“还要击败他们?那不是死伤我的儿郎?消耗我的钱粮?”邵勋冷哼一声。
王氏难过地低下了头去,有些自怜自哀。
她不敢对梁王发怒,甚至连不高兴的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惹得对方生气。
经历了过去几个月的事情,她已经没有丝毫信心了。
他们母子的价值好像真的很低,梁王能利用他们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因为他完全可以抛开他们母子,直接与拓跋翳槐谈。
邵勋又转过身去,看着地图。
他的手指自石岭关向北,沿着滹沱河前进,一路直抵雁门。
“守雁门的人名叫郁鞠,你可知其来历?”邵勋的声音远远传来。
王氏神思不属,一时没听到,什翼犍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
邵勋转过身来,看着王氏。
王氏不敢和他对视,慌乱地整理了下思绪,道:“郁鞠原是索头川的部大。”
“索头川?”
“就是你们说的濡水上游那段河(今伊逊河,流经承德市围场县),和宇文氏隔河相望。”
“拓跋氏地盘可真大。”邵勋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东边到承德、张家口,西边到敦煌附近,一万几千里。
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之时,也不过只有蒙古高原和贝加尔湖一带,而这个大蒙古国的地盘中的绝大部分,如今还是名义上臣服于拓跋鲜卑的“四方诸部”。
邵勋真不知道后世慕容鲜卑怎么赢的。
慕容氏比地盘比不过拓跋氏,比人口比不过拓跋氏,生产力估计两者相当,按理来说要被拓跋鲜卑吊打的。
或许,拓跋鲜卑和段部鲜卑一样,入场太早了,遭受了后赵、前秦的集火打击,实力受损。
不过拓跋氏运气比较好,被灭国一次还有重来的机会,并且抓住了,而慕容氏就没把握住机会,更在拓跋、慕容的直接争霸中失败。
“郁鞠可能招降?”邵勋又问道。
“不能……能……”王氏被邵勋目光所迫,有些语无伦次。
看到王氏那样子,邵勋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便缓了缓语气,说道:“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实话实说就行,我又不怪你。”
“不太能。”王氏低下了头,嗫嚅道:“郁鞠还是很忠心的。”
“这样就对了嘛。”邵勋点了点头,说道:“有夫人参详,我不知少走多少弯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王氏心底竟然有点小雀跃,抬起头说道:“还有,雁门、平城一带乌桓人很多,大王若能击败郁鞠等辈,或有转机。”
“哦?”邵勋有些惊喜,忍不住赞道:“以夫人之能,必将济我大事。”
王氏又低下了头,耳根有些热。
没有梁王,她做不了任何事。梁王帮她,她才有机会招揽部众。
不过,她到底对梁王还有助益,这让王氏有些高兴。
邵勋再度转身看地图。
王氏悄悄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之前梁王斥责她时,真的难过得要哭。
方才梁王夸奖她时,稍稍恢复了点信心,但又涌起一点委屈。
如果梁王能和声和气与她说话,或者像人日送骑帽时给她带来巨大的喜悦,她一定能想出更多的办法。
“大王。”军谋掾张宾从外面走了进来,先瞟了一眼王氏母子,然后走到邵勋身边,递过一份军报,道:“代郡战事复起。”
邵勋伸手接过,随便扫了一眼,道:“差不多也到打的时间了。今年一定比去年还惨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先不急着北上新兴,让他们互相消耗一番再说。嘱咐下陈有根,好好打,尽可能拖住更多的敌人。如果能小胜几场,让索头恼羞成怒就更好了。”
说完,邵勋的目光死死看着草城川、雁门、代郡三个地方。
左路殷熙部六千骑。
右路陈有根部三万余步骑。
中路有由他亲领的近三万精锐战兵。
三路大军,随时可以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