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神色茫然,问道:“殿下想问什么?”
朱允熥轻轻摆手:“侄儿刚刚说过了,不提什么殿下,徐叔叔快请起!”
“可,可是……”
徐辉祖心中惶恐不安,却不知道朱允熥想问什么。
就凭这几封书信,徐家通敌卖国已成事实,诛九族也不为过。
现在的问题是,吴王为何要将此事秘而不宣,反而是大半夜偷摸来见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朱允熥上前搀扶,徐辉祖赶忙顺势站起身。
两人对视而坐,烛光摇曳,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中山王是何等英雄,虎父无犬子,徐叔叔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至于二叔增寿和令妹妙锦,他们暗中帮燕王的缘由……”
“我仔细想过,最大的原因就是燕王妃,四叔和徐家是姻亲,无论如何,血浓越水,有这层关系在……”
徐辉祖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打断道:“即便是有姻亲的关系,可是,我等身为大明臣子,最重要的就是对君上忠心,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朱允熥暗暗叹了口气,徐辉祖和徐增寿兄弟二人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徐辉祖受儒家思想影响太深,心中永远都是君臣父子,不敢逾越礼制。
假如说,朱允炆得知徐增寿通敌,赐死徐家三族,徐辉祖也会坦然接受。
徐增寿则不同,他本来就没有继承国公的权利,也就不会被这种执念束缚,再加上他是真的想帮自己姐姐、姐夫,根据前世的轨迹,朱允炆在城破之前亲手砍了徐增寿,后来四叔登基,念其功绩,给了后世子孙定国公的封号。
如今李景隆已经噶了,方孝孺落马,几乎将文臣的根基连根拔除,自己面前只剩下魏国公这一道障碍。
只要徐辉祖愿意归顺,则大事可成!
皇兄啊皇兄,这个位置你把握不住,还是让我来吧!
可是,对付徐辉祖这样的人,既不能威逼利诱,也不能要挟,否则,最后只能落个竹篮打水,并不能为自己所用。
“徐叔叔放心,如果我想把这些东西拿给皇兄,早就拿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徐辉祖抬起头,说道:“殿下对徐家之恩德,辉祖永世难忘,不过,既然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和妹子已经犯了大错,断不可一错再错,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向陛下禀明此事,徐家任由发落。”
朱允熥皱眉道:“如果这么做,徐增寿和徐妙锦必死无疑,便是徐叔叔你……能不能活命,很难讲。”
若是放在以前,或许只杀徐增寿就够了。
现在情况不同,方孝孺的案子刚发不久,朱允炆正在气头上,如果这个时候得知徐增寿通敌,杀起来可就挡不住了。
徐辉祖叹了口气,说道:“无论陛下如何处置,都是徐家的命。我这个家主没当好,本该以死谢罪!”
朱允熥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试探问道:“方才徐叔叔谈及君臣之道,侄儿问一句不该问的,假如……”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假如四叔打进京城,夺了皇位,登基称帝,这时候,四叔是君,徐叔叔是臣,还会不会遵循君臣之道?”
徐辉祖愕然,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
“篡位反贼,怎配称君!”
朱允熥心中突然有了打算,点点头,说道:“侄儿明白了,得位不正者,不配为君,也就无需谈什么君臣之道,是不是?”
徐辉祖点点头:“正是如此!”
“很好!”
朱允熥站起身,抱歉行礼:“侄儿告辞!”
徐辉祖赶忙拿起那几封信,问道:“这些密信……”
“任凭魏国公处置!”
朱允熥再不废话,转身离去。
徐辉祖看着吴王隐没在黑夜中的背影,还有手中的密信,刹那间,感觉整个人很颓废。
这种感觉,就像是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