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澄沉默了,很好,又疯了一个!
燕王已经打过长江,随时可能兵临城下。
陛下现在看谁都像是反贼,已经开始亲自动手,提刀砍人。
吴王借着李景隆案和方孝孺案,株连数百上千人,几乎将文官集团连根铲除。
现在谷王又冒出来,口中喊着大义,要正本清源!
却不知是正谁的本,清谁的源?
疯了,都疯了!
姓朱的没一个是正常的!
皇帝就好好做皇帝,藩王就好好做藩王。
搞什么?
他好像忘了,就是他自己秘密上书建文皇帝削藩的。
到了如今自食其果,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齐泰低下头,揩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却发现手臂在抖个不停。
众人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
吃谷王一顿饭,就要赔上全家性命去造反。
终于,夏原吉站了起来。
“陛下已经在调集重兵,准备出城应战燕军,下官愚钝,不知谷王殿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天色不早,告辞!”
“且慢!”
朱穗当然不肯答应,来了还想走?
夏元吉黑着脸,说道:“大军出征在即,下官奉旨为前线兵马调拨辎重粮草,实在是不能奉陪,还请谷王殿下见谅!”
“夏侍郎想走可以,还请看过这份案宗。”
朱穗说着话,将手中的案宗递过去。
夏元吉坚持道:“下官没有心情关心什么案子,如果殿下……”
“你看过后,若坚持要走,本王绝不阻拦!”
朱穗将话说到这份上,夏元吉便不再推辞,伸手去拿案宗。
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只消得看一眼,就说没兴趣,然后一走了之。
再者说,有三法司在,无论什么案子,找我这个户部……
猛然间,他的眼睛直了!
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愣在当场,连呼吸都停止。
其他人见状,脸色更加诧异。
究竟是什么案子,竟然让夏元吉乖乖闭上嘴。
摇曳的烛光下,所有人暗怀心思。
齐泰偷偷看了看黄子澄,正看到黄子澄也在偷眼瞧着自己。
两人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惶恐与不安,莫非是当年那桩旧案……
许久之后,朱穗说道:“夏侍郎,你还走吗?”
夏元吉站立不稳,身子一晃,瘫坐回座位上。
众人见状,更加诧异,景清就坐在夏元吉身边,便鼓起勇气,将案卷拿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连呼吸都局促起来。
朱穗早有准备,淡淡笑了笑,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诸位自己看吧!”
终于,齐泰鼓起勇气,努力克制着发抖的手,将案卷拿过来,
这是一份抄录的供词,首秀是大理寺少卿徐阿炳,对杀害前太医院医正何子钦一事供认不讳,紧接着,是何子钦的遗书。
建文元年,何子钦告老还乡,回到老家凤溪村。
然而,他很快察觉到有人要暗害自己,权衡之后,便将一桩旧事记录下来。
洪武二十五年,时任太子朱标突然病倒,何子钦诊断后,认为是寒邪入体,开具小柴胡汤,并每日亲自煎药。
时任太子妃吕氏认为太子身子虚弱,要求何子钦加一些补药,滋补气血。
何子钦陈述利害,太子的病是阴虚,不能直接用大补的药材,否则会适得其反。
太子妃并没有坚持,何子钦继续按照风寒诊治,改良药方,可是,太子身体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况俞下,最终薨逝。
按照朱元璋的脾气,何子钦治死了太子,轻者陪葬,重则夷三族。
他交代好了后事,在家里等死,可是,过了许久,根本没有人搭理自己。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何子钦继续回到太医院当值,谁也不提太子薨逝这件事。
有一次检查药材清单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东宫曾派人从药房拿走大量人参、黄芪、冬虫夏草、虎骨等补药。
中医用药讲究君臣佐使,小柴胡汤和补药放在一起,非但不能治病,反而会使病情加重,甚至有性命之忧。
他意识到事情很严重,却不敢对任何人提及,多年来尽藏心底。
直至回到老家凤溪村,当意识到自己有性命之忧,或许跟当年太子被害有关,这才将真相记录下来。
若非仆人赵二回家奔丧,躲过一劫,怕是真相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