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慎独是建筑学院有名的教授,每年纵向科研、横向项目经费加起来早就超过了百万之数,人称“贾百万”,腰杆硬得很,根本就不怕书记。
他冷笑一声:“我是研究生导师,管的是学生的专业水平、研究能力培养,至于女学生的情感问题、个人问题,不归我管!方书记你要是怕她出事,那就平时多关心关心她,和她多沟通沟通,顺便帮她介绍个男朋友,免得七想八想,一个不如意又爬到学院楼顶上闹着喊着要自杀。”
方书记被贾慎独的态度气得直打哆嗦:“贾慎独!你别以为科研做得好、赚钱赚得多就不把思想教育放在眼里。我告诉你,师者,德为先。你作为研究生导师,更应该以身作则,春风化雨……”
不等方书记把话说完,贾慎独打断他的话:“好了,既然没有什么事,那我回办公室了。”
人群忽然喧哗起来,吸引了方书记和贾慎独的注意力,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学院门厅。
建筑学院大楼的一楼是个开敞的门厅,入口处挂满了历年优秀学生作品,门口一个钢管构成的异形雕塑,看着很有艺术气息。
警察、消防全体出动,施启燕这次的跳楼闹得动静很大。当她终于被解救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向晚跟在施启燕他们身后走下楼,准确地从人群中捕捉到一道不友好的目光,顺着这道目光,赵向晚看到了贾慎独。
施启燕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显然也看到了贾慎独。
赵向晚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路芝英抱着女儿的肩膀,像老母鸡护鸡崽一样,用自己瘦弱的身体阻挡着围观群众好奇的目光。
施启燕此刻重回母亲怀抱,卸下往日防备,只想回到家里躲起来。可是贾慎独的目光让她全身一下子就紧绷起来。
方书记迎上来,看着路芝英,温和地安慰道:“施启燕妈妈,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学院一定尽力解决。您要不要先带孩子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施启燕的身体开始颤抖。
路芝英护着女儿,连连摇头:“不去,不去医院,我们回家。”
方书记看一眼贾慎独,说了几句场面话,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作罢。
偏偏贾慎独不仅不上来安慰施启燕,反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令施启燕愈发紧张起来。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我今天是不是又做了丢人的事情?我是个没用的人,是个笨人,画个样式图都要花两天时间,做调查的时候也不如男生泼辣,根本就不适合做科研,更不适合做历史建筑保护。】
【老师说过,做历史建筑保护需要进行艰苦的野外调查,如果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根本不配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师。我从小到大被我妈照顾得太好,危县吊脚楼那里环境很差,没有办法洗漱、没有办法换衣服,住的地方到处都是蚊虫蟑螂,我到那里之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躲在蚊帐里哭。这样娇气的我,可能要让爸爸失望了吧?】
贾慎独身上仿佛带着莫名的磁场,只要靠近他就能引发施启燕的焦虑、自卑、敏感,明明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施启燕却能脑补出一大堆指责、训斥。
赵向晚抬眸看向贾慎独,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原因。
这个外型上毫不起眼的男人,穿一件灰色短袖T恤、一条军绿色长裤,裤腿挽起成了条七分裤,再趿拉一双拖鞋,看着像个挖藕的农民。
他有两道锋利如刀裁的浓眉,看着多了分凌厉之色。
这就是国内闻名的历史建筑保护专家、湘省大学建筑学专业教授,贾慎独?
【呵,懦夫!】
【不值得同情的懦夫。】
【有本事你就真跳,我还高看你一眼。】
【用这个来要挟我?休想!这个世上,看不起我的人,试图要挟我的人,都被我踩在了脚底下,你算老几?】
听到这里,赵向晚在心里五味杂陈。
如此强势的老师,如果遇到同样坚韧的学生,或许还能逼出学生潜能。可是,如果遇到的是敏感的、内向的学生呢?那就是一个悲剧了。
难怪古人说要因才施教,老师如果不懂得变通,对所有学生都一味地批评、指责、苛求,迟早会出问题。
目前来看,除了换导师,并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只是,对施启燕而言,导师不好换导师、工作不如意换工作、家庭不愉快那就打散家庭……所有挫折都采取逃避的方式来解决,这对原本就有抑郁症的她并不是件好事。
这个世界不是为你而生,不可能永远顺利。
赵向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