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兵拿起二十斤装的白色塑料壶,往刚刚重新洗了一遍的陶瓷碗倒酒,“咱们村里玉米酿的酒,我们都叫土茅台,好喝不贵。”
每一个男士都倒了一碗。
一开始大家都有些拘谨,大半碗酒下肚,话题才热烈了起来。
吴文兵还是怕被人瞧不起,一心想替吴则挽回面子,指着正门的方向,“你们停车那片空地,就是我们家的地基。前年就计划修建新房子,修三层,先给大哥建起来。毕竟大哥结婚了,也有了两个孩子。等到大哥的房子修好了,我们就搬进新房,然后把这间土房子给拆了,给吴则也建起新楼房。”
“我们刚才进来,看到你们屯一半人都修了砖房,看起来比其他农村更有钱啊。”杨胜利笑道。
“咱这边有锰矿,左边山坡后面的锰矿山八十年代就开始开矿了,当时我们每家都分到了五十多块钱。”
“那时候五十多块钱是一笔大钱!”
“七八年前,我们屯对面的锰矿山有镇上的私人老板来承包开矿,一家发了一万多吧。另外,我们屯还有股份,每年还能分红。”
吴文兵举着酒碗,颇有些炫耀的介绍村里情况:“村里女人就去矿山上洗矿、选矿,男人都是买辆二手卡车,路边停着的那些蓝色的东风卡车,两三万就能买辆二手车,在山上拉矿、拉泥土,一车二十二块钱。”
“我几乎跑遍了咱们市各个乡镇,你们屯算是比较有钱的了。”杨胜利这话倒不是违心的敷衍话,“在家门口就有一份工作,这是非常好的事情。其他村屯,年轻人要么在家瞎溜达,要么只能出去打工。”
“打工挣不到几个钱。”
吴文兵指着隔壁,颇有些神秘道:“村里建了新房子的,都是九几年赚的钱。那时候还没私人老板承包矿山,大家都偷偷挖矿,钻个洞进去,拉出来的就是锰矿。也有下雨天,从山岭冲刷下来的泥土里面就有锰矿,堵住一個坑,把泥土堆积起来,然后用洗矿机洗一遍,卖一吨一两百,一车几千块钱!”
“这是犯法呀。”杨胜利小声道。
“以前管得不严,后来不行了。零零年左右,就有人来管了,偷挖矿就抓起来,不过也没关多久,几天就出来了,后来就没挖了。”
吴文兵跟杨胜利碰了一下碗,喝了一大口酒,又说:“那几年挖矿,有些人赚钱了,有些人被埋在土里面死了。有个年纪跟吴则差不多的,当时吴则上初中,那小孩子不上学,出来跟年长两三岁的人夜里去挖矿,矿石坍塌下来,把他压住了,其他人吓得全跑了。”
吴则的母亲知道吴则的同事喜欢吃荔枝,自己爬到荔枝树上,又摘了很多荔枝,用剪刀一个个剪下果实,装了满满一大袋放在了猎豹越野车后备箱。
她又抓了两只土鸡放进编织袋里,说是给亲家带回去,被杨胜利拒绝了。
他们回到县城招待所,收拾东西,然后跟国土局简单交接了一下工作,很快就返回了市里。
到了地质六队,发现这里的人少了大半,很多人都出去做铝土矿项目了。
杨胜利隔天上班,就来到了队长办公室,跟乔康汇报了一遍地灾项目的情况。
乔康没说什么。
毕竟对于地质六队来说,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项目。
“还真别说,咱们地质六队跟大旭县丰雷镇有很多渊源!”
他掏出一根烟,点燃之后徐徐道:“梁杰淼带队出野外做铝土矿项目去了,正巧丰雷镇那个华新大锰的人打来电话,询问咱们老矿山接替资源勘查项目的后续可能性。”
杨胜利是知道这个项目的。
去年的项目了,做到一半,发现效果不佳,项目就暂停了。
项目负责人是梁杰淼,按理来说乔康没理由跟他谈论这个项目啊。
“梁杰淼去铝土矿项目了,所以我就想着,要不你去看看。”乔康说。
杨胜利的内心是拒绝的。
他又不是真傻。
毕竟这个项目负责人不是他,而且项目进行一半搞不下去,喊他过去是几个意思?
“我手头还有事啊,地灾项目刚调查完野外的情况,得抓紧时间整理资料。”
“地灾项目随便搞搞得了,几天搞定,然后去锰矿项目看看。你毕竟是咱们单位经验最丰富的专家了,你出马,一个顶俩!”
乔康给了个彩虹屁。
这招还是管用的。
杨胜利有些无奈。
但既然乔康都这么说了,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站门口偷听的吴则,心里就嘀咕:老实人活该被欺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