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一个上午，胡殊同与栾平欣从明源机场走了出来。而后坐上出租车往市中心走去，此行的目的地——鹏程建设。二人十指相扣，胡殊同的手很热，走了半程也不曾开口，时而看着车前时而望向窗外。栾平欣心知，如此安静的胡殊同并不是故地重游的沉思，而是在调整着自己，他的内心不仅忐忑，还有一种素来少见的紧张。不像往常的任何一次报告，这一次的得失很难让人轻易抚定。“明大外的那条老街叫什么来着？”“锦程巷，最早的时候叫老乌街，因为挨着学校所以改成了这个名字。”“我想先去逛逛，那家面馆特别好吃，再去地摊淘一淘，说不定另有惊喜呢。”“办完事情，我们立马就去。”“我就不陪你去鹏程了，现场你要彻头彻尾一条心，眼睛里只有图纸，再说你讲这些东西的功底我在装配库那会就见识过了，一点也不期待。”胡殊同笑了笑，“恐怕要晚一些了，等我一起吃晚饭。”“如果是好消息，见面之前你就买束花给我。”“那反过来呢？”“不能反过来，反过来花就掉了。”二人在鹏程楼下分别，会议室里，迎接胡殊同的是一个颇大的阵仗。鹏程建设董事长郁紫妍坐在正中，两边和身后坐着十几位集团高管和部门经理。此时的余大军正在盘湖市全权负责渔港经济区的工作，但前期他在集团内部已经做了“通行冷库案例”的报告，把这么多年鹏程建设的重点项目加以总结，并推动了胡殊同本次计划的成行。胡殊同这一次带来的六套图纸，原则方面一以贯之，只是对不同容量的数据进行独立分析。他要向鹏程展示的，是更高效的施工方案。准确地说，不仅是展示，而是推售！没错，胡殊同这一次来，是为了卖图纸！在同兴建立之前，有些东西是胡殊同也不曾意识到的，后来他受到欧洲行与外国冷库兴建规划的影响，逐渐总结出一套效率更高的冷库施工案，这就是——库架合一。库架合一的优势，理解起来很简单。如果把冷库大盒子先起来，再进行冷库内部的货架布局与摆放，空间的利用一定不可能做到充分。设计先天的欠考虑，会让后续布局变得处处迎合冷库尺寸，而这种迎合又掺杂太多因素。过道宽度、叉车尺寸、货架间距、库内动线、产品流线……当这些因素夹杂在一起，在一个已经锁死的空间里，即便是再专业的人士也不可能做到尽其所用。但反过来，如果在冷库设计之初便把以上通盘考虑进来，便相当于一切周详之后再套“模子”。讲到这里，都是鹏程各位领导所了然的，他们理解的库架合一也是如此，以这些人的胃口，虽然新颖，但并不出众。而接下来，景象就有些让人觉得意外了。因为胡殊同做的这六套图纸，不仅仅是规划图纸，更是施工图纸。他不止告诉人们不同容量的冷库需要怎样的排布，还告知在座的各位，不同的容量库要怎么建，如何让库体与货架“一同生长”！露天施工，吊机进行模块化作业，在冷库库体兴建的同时，进行货架安装。所以他的图纸具备两重价值，第一，不同规模的冷库前期如何规划布局，第二，如何把前期的规划纳入施工进程中。此间涉及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工程周期。从前的冷库都是先建好库房，于是乎几个月过去了。货架安装同样费时，远不是超市里摆货的货架，冷库的货架都是钢结构的冷轧板材，后推式货架承重要在3000斤以上，而托盘式货架承重达到五吨以上！安装与焊接都是大量的工作，如此一来，几个月又过去了。库架合一所带来的，是内外并举，同时这强化了六套图纸前期规划的价值，不再是循序渐进，而是齐头并进！渐渐地，会议室的氛围不同之前了，目光流离、尽在掌握的人，眉头皱起、不过尔尔的人，抱臂后仰、不以为然的人，不觉间都目光炯然看向屏幕。在他们的意念中，阐述的过程是铿锵有力还是慢声细语不是问题，有无条理也不是问题。过去案例可以随便说，但今后前景最好不要讲，虚虚实实，一个个拿捏得清楚。因为，能不能得到利益，才是衡量的标准！胡殊同对此更加了然，这一场想占上风，只有把图纸的事说得更透，让在座的各位有更多钱可赚，才是实的！讲起方案报告这些东西，胡殊同不怵任何人，在明源、在青岩，比这更盛大的场合他都经历过，有经验更有技巧，那一个个的形形态态虽各有不同，但此席之间的大情绪，时刻都被他瞄在眼里。“各位领导，第一，库架合一所省下来的时间，不仅是给客户减少了建库周期，也是为鹏程自身省下了时间，六个月的任务在四个月完成，全方位为鹏程节省成本。”“第二，库架合一增加了库位数量，节约了仓储面积，我的六套图纸根据规模不同，空间利用的加强在10这意味着不仅为客户节约建库时间，还扩充了储藏面积。”“第三，不同容量的冷库搭配不同的制冷机组，越是大规模的冷库，成本优势越明显，这还意味着，在建库初始我们就拥有成本优势。”胡殊同句句都在提成本，鹏程的成本、客户的成本，他把在座之人最关心的东西，掰开揉碎讲给他们。此时间，之前不曾在意的几分气势，便显得昂扬了。归根到底，在于这图纸的功底，它不是在阐述可能，而是在回答实际。换句话说，鹏程不用，他可以再走下家。直至此时，胡殊同的身份才被人们搬到脑海中，这并不只是一个讲图纸的人，而是一个已然起业之人。但胡殊同深深捏着汗，第一时间不允，第二价格难求，如若不是价格的原因，鹏程便也不会有如此盛大的阵仗了。郁紫妍左右看了看，从前会议上各种准备的人，对此事颇有辞色还表露出当面一询的人，这一刻居然无话可问。不得不说，胡殊同的“三段成本”锁住了很多话匣，此一来在郁紫妍面前，人们反而不敢多言了。但郁紫妍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当下的这等态势让她轻笑出来，别的不说，余大军没有吹牛。余大军曾在她面前拍胸脯保证，那劲劲的江湖话说得激昂，他说，只要让他这个兄弟站在鹏程的台子上，什么关关卡卡，都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