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同,这个节骨眼,三十套设备如何搞得定啊!”“老师,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前期工作那么辛苦,现在只差设备了,为什么又提供不了呢?”“现在情况特殊,三十套设备动员极大,况且疫情什么时候结束谁也料不准,真要有个……”“您就说办得了还是办不了吧。”“你!你老实待着就行,一切都等疫情过去再说!”“那会什么菜都凉了,挂了!”“猴急什么!就算设备给你拉过去,那么多工人流动怎么办,你得清楚现实情况呀,你知不知道很多地方都封村了,若是大批人手困在那里,事情就更复杂了!”“我不要工人,你给我设备就行。”“不要工人?遇事三思、遇事三思,你现在一股脑子热,想好怎么收场了吗!”“设备出发给我打个电话,没工夫听你训我。”许久之后,正当胡殊同忐忑时,那边的声音只给他震得赶忙把听筒拉远了点,“比我那会还犟!”……赶在梁户庄封村前,加上之前运到这里的,胡殊同的手中有了三十五个库,但梁户庄有二百多户人家。胡殊同心知,樱桃是不可能保住了,他的目标是六月的李子。此时,人们对冷库的积极性不可同语,自从大车不进村的时候,胜喜家的冷库就成了亲朋好友七塞八凑的地方。如今已经不忍直视,早晚跑不了清库换货。这段时间,村里流言四起,翁胡子站在了“正义的对立面”。梁户庄梁户庄,五福之内全是梁姓亲戚,不能为村里领车的翁胡子焉能抵得了梁家洪水,一时间什么恶事都扒了出来,冷库方面更是不用多说,当初大树小树下翁胡子说过的话都拎了出来。如果胡殊同没记错的话,自打梁禄回来,村里的氛围就不一样了。果不其然,正当胡殊同清点设备的时候,梁禄找了上来,他的诉求让胡殊同感到意外。“殊同哥,村里普遍手头紧,我和我爸商量了一下,打算一次买下十五个库,这样就可以帮助大家一起储水果。”“你说,你要十五个?”胡殊同皱眉问道。“没错没错,再多一些也无妨。”在梁禄想来,他是给胡殊同带来了惊喜,别的不说,任务上的东西一次性便完成了,而且还符合他对冷库在村里流转开来的预期。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胡殊同的神色渐冷了下来,“这不可能。”梁禄哂笑一声,“殊同哥,你怎么会做不到呢?三天你就申请下来这么多设备,你可是大本事的人!”“梁禄,微型库是单户直补,一户人家一个名额,三成五的国家补贴那是投了大力,如何让你一家拿到十五个?”“殊同哥,事在人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荒村旷野的事谁能管到?真要是那样的话,拉帮结派的、暗通大车的,全捅出来村民还过不过日子了?”胡殊同管不了民风,但这件事怎么做,没人能拗动他的想法。这一席话,他算是对梁禄“刮目相看”了,什么帮助大家储水果,统统都是假话。胡殊同可不是刚刚毕业的白板,梁禄一张嘴他就知道了本意。这小子是要把冷库集合起来,到时候生杀大权握在梁家手里,天底下哪有白蹭的冷,按斤收费用、按天收租金之类的事,他绝对干得出来。这一路看下来,梁家怎么会是为村民谋福祉的人家呢?但胡殊同并没戳穿这些,拒绝之意已明,又何必多说为何拒绝。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条路没走通,梁禄立时拿出第二个方案来,那是一个二十人的名单,胡殊同一眼扫过,内心直说好手段。在梁户庄这么久,胡殊同可不只是盯着什么季节什么水果,村子里各家的关系他大概掌握,这一份名单上不是梁大丰的亲兄弟就是梁禄的堂哥,说白了只是换个法子把持冷库罢了。见胡殊同犹豫,梁禄又说起来“祈福金”的事。祈福金是个柔顺的说法,在村里像有些办不了的事情、需要出大力的事情或者保密之类的事情,递上来的都叫祈福金。胡殊同觉得,小小年纪的梁禄都已经快要成精了,这一份方案再度被他拒绝。真要是这么做了,未来梁户庄的事情比领大车还要可怕。梁禄也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胡殊同,想象不到这竟是一个如此不懂得变通的人,比自己多吃了那么多年的墨水都去了哪里?这些连小孩子都心如明镜的事,怎么一个成年人还扮做圣贤了呢?往大了说,是这些天梁家大户们带给他的通融,往小了说,是年夜炸鱼的关切问候,他不会真的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吧?还有这祈福金,不正是成年人的法则吗?此刻的胡殊同,就像当年在自家院中抓着铁锹,耿硬立在那里的父亲,好说我便陪你说,胡来休想踏进一步!梁禄悻悻而去,摇头间满是不可理喻,然而脑海中闪过的几个瞬间,又让他心生惧意,表现出的忿然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忐忑。因为他发觉,他不敢与胡殊同对视,那压人一头的,似乎也不仅仅是学问。胡殊同双目沉定,梁禄此来带给他实实在在的领会,但人是人的事、库是库的事,他竭力不再去想那些。当下而言,最重要的是——保住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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