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手头缺钱时,寺院提供无息借款,这当然是行善,至少从佛家教义的出发点是如此。 当太平盛世时隐患不大,但天下动乱时,老百姓因为逃难、抛荒等原因还不起借款,大量地房产田地就归寺院所有。
寺院放贷看似不收利息,但是百姓的抵押之物在动荡荒年是不值钱的,寺院等于趁灾荒战乱低价收购了大量的庙产。 若碰到会钻营牟利的庙主。 这一手玩的会更狠,有许多房产田地到手简直和白拣一样。 唐中期均田制的破坏。 一个因素是战乱,另外一个很重要地因素就是土地兼并。
按当时的律令,寺院不交税赋,寺僧不服徭役,这给地方民生和国家财政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而普通百姓一般看不清这些,上寺院供佛的人却更多。 天下佛门靡风大盛,有修行的高僧寥寥,脑满肠肥作威作福的和尚不少。 像韩愈这种人,自然看不惯。
其实梅振衣早年就有这种预感,如今预感成了现实,听见这一对叔侄言语,自然就留意了。 (注:详见本书249回)
“功德在行,不空言凭信!若失行谈信,所谓舍利佛指,不过冢中枯骨。 ”韩愈叹息答道。
韩湘又摇头道:“舍利佛指就是舍利佛指,而世人灵台所见若为冢中枯骨,那么坛上所供也无异冢中枯骨了。 ……叔父谈如今佛事,以冢中枯骨言之,但昨日教我做文章,为何又言复古?”
韩愈正色道:“此古乃朴,并非枯骨。 自古诗言志、文载道,后汉以来文风靡丽专事工巧,求形之奇诡而略神之所寄,文章千古事,应求凝练直达载道解惑。 ”他此刻所谓的“文”,并不是狭义的文学或文章,而是指广义地学风。
韩湘点头道:“先秦诸家之说,太史公之文,有此朴风,难道真是今不如古吗?”
韩愈沉吟道:“今确有不如古之处,但不能言今不如古,应究思学之风,圣人无常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世事日新,世学亦日新,有万年之师道,却无万年之师学。 ”
韩湘也沉吟道:“浑成之道先于天地恒存,而物用格致后天地而知,待人之学、待人之究、待人之取、待人之用。 ”
这一番对话淡的是世风与文风,甚至提到了历史的演进。 要清楚此刻的韩愈并不是后代尊崇的昌黎先生,只是一位普通的年轻学子,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相当不简单。 而韩湘这位少年所言,竟谙合悟道。
叔侄正在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位头戴玉簪地道士,上前拱手行礼道:“小道姓梅,芜州人士,方才听二位之言,有证我所思,特此现身道谢!……若不嫌唐突,能否请到茶肆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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