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亦农内心的自责,一点也不亚于三弟和满舅。他依然相信:二弟在梦游的时候,就不该叫醒他,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和方法。如此结果只不过表明,工伢子这是在以死相逼啊……大哥的心里没有怪罪过三弟。但是,如果事件可以从头再来,我不会来泰国的。我和三弟就不该来!
颂猜的身体在大哥和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各项机能正在一天天好了起来。十天过后,心跳和血压已然全部地恢复了正常。再过了一个礼拜,连医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病人头顶那个十公分直径的圆形伤口的边沿,刀口正渐渐地愈合和结疤。剃光了头发的头皮之上,也已长出了一层毛茸茸的黑发。
在中国的浏阳方面,工伢子被找到的事情已经无法隐瞒。除了母亲大人以外,大嫂,满舅妈,秀云和晚辈们,都已知道了这则既令人兴奋又让人悲伤的事件。最终,还是满舅亲口向阿姐报告了“您的二儿子在泰国被找到”的消息。老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肯定是悲喜交加,又差一点点昏阙了过去。
十月三十号的这一天,是中国传统的“重阳节”。为了孝敬三位老人,亦兵请得满舅和舅妈到大哥的家里面,与母亲大人共进晚餐。大嫂做了一桌好菜,亦兵却备好了两瓶上好的“浏阳河大曲”。边吃饭还边自责,满舅最终还是多喝了一点。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阿姐哭诉道:“那个化生子呀,宁死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啊!”……呜……呜呜……
当晚,满舅就醉倒在姐姐和大外甥的家里面。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地升起,大嫂走到满舅睡着的房间里查看,发现老人家已经长眠不起。满舅的亲姐姐哭诉道:“亲爱的弟弟啊,其实……你无须这样的!”又一次地,老姐姐流下了伤心的血泪。
满舅刚刚升天,十月三十一日的早晨八点,也就是中国时间的上午九点。身在素攀武里病床上的颂猜,突然间醒了过来。看见二弟终于苏醒,大哥当然异常激动!但他眼含着泪水,声音颤抖地告诉了三弟这边的喜讯之后,在电话的那一头,三弟却告知大哥:“满舅他昨晚走了。”
医生认为颂猜的身体已无大碍,关键是今后的记忆力和智商,需要慢慢地恢复了。两天后,老大亦农赶回了湖南。
听到妻子说出了家乡发生的噩耗,颂猜决定回乡奔丧。当然,他也可以提早回家看望年迈的老母。阿香决定带着老二一同前往,至于刚刚满月的老三,就留给继母蔡老师和阿爸照看了。这次老三出生以后,阿香妈妈没有了奶水。所以,离开一阵没有太大的问题。
候机厅的广播里响起了可以排队登机的指令,坐在一旁的颂猜依然发着呆,儿子响响也跟着一旁在发呆。响响发现,阿爸这次生病以后,脾气比原来好了不少。所以,熊孩子跟学起阿爸了,你笑我也笑,你发呆来我也就发发呆。他觉着,这个样子蛮好玩的。
站在身后的阿香,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丈夫头上的护理网罩。然后,她俯在颂猜的耳边轻声问道:“梦醒了没?我们可以出发了。”
这一天是二零零六年的十一月七号,中国农历节气之一,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