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听了懿泽这番坦诚的感悟,黯然神伤,也轻声的问:“你这是在后悔嫁给我吗?”
懿泽反问着:“你觉得呢?”
“那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救我?”
懿泽冷笑一声,淡淡的说:“我几时要救你?自作多情!”
永琪从怀里掏出那支簪子,托在手心里,摆在懿泽面前,问:“需要我证明一下,这是你的东西吗?”
懿泽没想到,永琪在缅甸呆了这么久,匆匆逃亡之间,竟然还一直随身带着这支簪子。她毫无心理准备,又不擅长撒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于是沉默的背过身去。
永琪对着懿泽的背影,又说:“你知道吗?被关在缅甸大牢、被软禁在缅甸王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能隐隐感觉到你的存在,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醒着还是梦里。也许是因为我太过思念你,也许是因为你真的就躲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分开的这几个月,我也冷静了许久,想明白了许多事。不怪你冷漠,是成亲后的这几年,我让你过的太伤情,你说你当年没能把我看透,可我直到现在都没能把你看透……”
作为神族的懿泽,其实比凡人单纯,能让永琪看不透的,大概也只有她的真实身份、她与生俱来的使命,那几乎是她在永琪面前唯一的弱点。她听到永琪这番话,也怅然若失,问:“你也后悔了?”
永琪答道:“我从不后悔,因为没有你的人生,太无趣。”
懿泽的心里突然有一丝的触动。
永琪转到懿泽面前,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他的话,像是诚挚的道歉:“就算你在婚姻中另有目的,但我们的婚姻是真的、我们的感情也是真的,我不该背叛对你许下的誓言,我更不该把碧彤的悲剧算作你的罪过。我向你认错,可以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原谅我!身陷牢笼的时候,我曾无数次对自己的心说过,此生,若还有机会与你相见,我绝不再辜负你!”
“改过自新?”懿泽笑了笑,笑得有些心塞,问:“你还能保证什么呢?你会休了瑛麟吗?你会抛弃胡嫱吗?你会不要胡嫱腹中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吗?我们回不到从前了,再也回不去了……从绵脩死后,我看到每一个孩子,都会想起绵脩,尤其是你和别人的孩子!我跨不过去这道坎,永远都跨不过去!”
永琪目光笃定的看着懿泽,毫不犹豫的答道:“如果能和你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我可以抛弃任何人。‘荣郡王’可以在清缅交界的战火中‘死去’,我也可以从此再也不回京城,如果你愿意,这个选择,对于我,倒是一种解脱,我只怕……你不愿意。”
懿泽又沉默了,她无法应对永琪的期望的选择,能够拥有万里江山的人是永琪,放不下至尊皇位的人却是懿泽。
每当话风转移到这里的时候,懿泽就仿佛理亏了一般。从来到人间的一刻开始,她的人生注定只能负重前行,往后的境遇,她不能预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永远不能卸下肩上的千斤重担。
最煎熬的,是她不能把自己的苦楚说出来。
永琪眺望着远方,苦笑着哀叹道:“你根本不知道,也不会知道,我究竟有多么喜欢你,多么在意你,多么放不下你!我天生便拥有无数人穷尽一生都求而不得的尊荣,但自知仍需勤勉好学。功名利禄,我拿得起也放得下,爱恨情仇,我抓得牢也看得开,如果我最后还是会活得一败涂地,那一定是为了你。”
懿泽的眼泪簌簌流下,曾几何时,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被永琪的花言巧语感动,再也不会为他流下一滴眼泪。
永琪深情的望着懿泽,温柔似水,如恳求一般的说:“过去的事,我已无力改变,但从今以后,我悉听尊便。我也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就从此刻重新开始,好吗?”
懿泽沉吟半晌,低声答道:“我不知道如何重新开始。”
永琪后退一步,彬彬有礼的向懿泽作了个揖,笑着说:“姑娘,在下永琪,京城人士,虽有两房妾室,但对姑娘一见倾心,愿从此一心一意,可否请求姑娘为妻,共度一生一世?”
懿泽有些懵,她抬头看永琪了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向来不怎么聪明,脑袋里最多只有一根筋在活动,应付不了永琪的花样百出。
永琪又笑着说:“在下的要求也不高,往后的日子,‘不求人生如初见,但愿相看两不厌’,如何?”
暖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辽阔的空地上安静祥和,只有“不求人生如初见,但愿相看两不厌”十四个字回荡在懿泽的耳边。
永琪微微一笑,拉住懿泽的手,一瘸一拐的走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