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泽的眼泪,突然无声的滴落,她并不知道,在她狼狈的婚姻岁月背后、在她浪迹天涯的蹉跎中,有一个成长中少年,一直在期盼着她的出现。
“我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我是一个新人。可是,在我的世界里,我们好像已经认识了一万辈子了!”永瑆含泪笑着,笑得很甜、也很伤,笑了一会儿,他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失望的神色,道:“因为喜欢的过了头,信任也来的很盲目,我们其实并不熟悉,我却带你去了我最隐秘的地方。我猜到过你会不接纳我,却没想到你会出卖我……我自问聪明一世,却在遇到你的时候昏了头,把我多年努力积攒的战果,顷刻间毁于一旦!可笑的是,我此刻脑海里想的却不是怎么报复你,而是你还有没有接纳我的可能!我不知道,我的脑筋是不是坏了……”
懿泽走到了永瑆身旁,看到永瑆趴在腿上大哭起来,很像她当年见到的那个六岁孩童。她想要安慰劝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猛然间想起两个人的尴尬关系,又往回退了一步。她抿掉了自己眼角的泪痕,冷静的想到,她已经陷入过一次迷途了,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再跌倒第二次,她不能这么轻易被感动。
永瑆慢慢的止住了泪水,抬起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是夏日,夜间还是有凉风的,懿泽忽然想起永瑆说话时是一直光着膀子的,遂捡起他方才扔在地上的衣服,走到永瑆身后,披在了他的身上。
永瑆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懿泽,眼中似乎又涌现出无限期待。
懿泽则是沉着冷静的样子,告知道:“你不要误会,你已经满身是伤,我只是不想你再多添一层病而已。”
永瑆似乎有些失望,目光中还藏着不甘。
“谢谢你说的这番话,我很感动。”懿泽努嘴笑了笑,又说:“不过,我必须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今天说的是真心话也好,是来唱苦情戏骗我的也好,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这一辈子,都只会为我的丈夫守节。”
永瑆傻笑了一下,问:“他不是也背叛了你们之间的誓言吗?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爱他?他到底比我好在哪?”
懿泽答道:“你们最大的差距就是——他即使是被伤害过,也不会去伤害别人,他会奋不顾身的救人,救亲人、救陌生人、救身份卑微的人、甚至是救害过他的人。”
永瑆听了,似有所悟,也似乎有些惭愧,他穿上了衣服,没再说话,默默的离开了。
皇族之内,经常有消息被封锁、又经常有消息被走漏,这些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永瑆被福康安兄弟毒打的事、还有昭婼在宴席上控诉永瑆的那些话,在不过几天的时间里,已经传得前朝后宫、满城皆知,后来连同懿泽和孟冬曾在昭婼装病期间去探望的事,都被悄悄议论上了。
于是,宫墙内外渐渐有了一种传言,说永瑆和昭婼的家务事被搬上台面、家丑外扬,都是孟冬和懿泽挑唆的。有了这样的传闻,孟冬和懿泽都一连多日没敢入宫,甚至于闭门不出,只望着这些风言风语能快点从大家的记忆中冷却。反正只要乾隆不追究,各种议论声就终究能过去。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八月,懿泽一直惦记着去年中秋给绵亿送生辰贺礼所引发的不愉快,今年这个生辰,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送上礼物,愁了几日,还是想不出来。
金钿来看懿泽,见懿泽又在满屋里找东西,笑问:“小姐又要找东西送给绵亿阿哥了?”
懿泽轻笑着点点头。
金钿笑道:“小姐这样想破了脑袋,还不如就随了节礼!绵亿阿哥生在中秋,送月饼不好吗?”
懿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中秋俗谓团圆节,送上圆圆的月饼,正代表着期盼团圆之意。但既然是要送绵亿的礼物,懿泽当然要亲自做才行。于是她与金钿一起出门,采买了各色物料,回家做了大半日,共做了八个月饼,用礼盒整整齐齐的包起来。
乾隆仍住在圆明园行宫中,因此中秋家宴还是在同乐园举行。
中秋既然是团圆节,本该一大家子欢聚一堂才对,但永瑆被乾隆下令过不再相见,也就使永瑆没有资格在中秋家宴中赴宴了。
节前,昭婼来到宫中,央求惇妃在乾隆面前求情,说是永瑆已经改过自新,希望准他在中秋家宴时入宫向乾隆尽孝、阖家团圆。惇妃先前服侍太后多年,与昭婼也算混个脸熟,见昭婼来求,也是自己脸上的光彩,当然要卖弄一下才好,便应承了这件事。
昭婼千恩万谢,然而惇妃的办法再省事不过,就在中秋前夕教了女儿十公主琅孉几句,让琅孉见了乾隆后不住的说想念十一哥哥,还拿着永瑆昔日送的礼物一直把玩。乾隆在众多子女中,最钟爱这个小女儿,根本禁不住几句撒娇的话,就对琅孉的要求满口应承起来。惇妃再在一旁打边鼓,乾隆很快就允准了永瑆入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