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意里开着玩笑,连玉也忍不住破啼为笑了。
韩锷却起了身。他口里虽轻松,但心里却颇紧张。斑骓呀斑骓,已陪了他六七年了,怎么会突然这么不告而去?
韩锷走出营外,晚风一吹,人似就精神了许多。他一时也不知哪里去找,但心里却突浮起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来,似乎感觉那斑骓就离他不远。他向那连玉平常放马的东边草场走去,积雪初融,草根枯白,他精神一振,想起自己好久没认真舒展筋骨了——这些日子太忙,连必须做的晨课与晚课有时都忘了,他要趁此机会舒展一下,身形一腾,运起“踏歌步”,直向东首奔去。他知道斑骓最喜欢到河边闲步,东首是有一条小河,只是已经冰封。不一时他已奔到河边,就溯源向上跑去。
奔跑了有一顷,远远的一块地势微有起伏的去处,他隐隐地看见斑骓的影子了。他正待放声长啸,却又见那斑骓身边似有个人。月照浮冰,光影苍华,那人影静静地坐着,身姿甚是挺拨,却给人一种熟悉之感。
韩锷不由闭口,悄悄奔近,倒要看看自己那匹那么野性的马儿却能和谁呆得这么安静。他奔到离那马儿不足数丈之距,就窜上了一株野树。树上枝干瘦桠,他凝目看去,却见那人身形还是个少年。只见他正轻轻地摸着斑骓的毛,口里低声道:“骓儿,骓儿,还是你好。锷哥总想抛下我,一个人跑到危险里去,也不管我孤苦伶仃的没人照应。”
韩锷一愣,月色下只见到那少年的侧脸儿:尖尖的下颏,大大的眼睛,颊上一块淡淡的青记,却已褪得差不多了——自从吃了祖姑婆的药后,那青记似乎就开始消退了——那少年身段机敏灵利,却不是小计是谁?
已有半年没见了,只见他身影却突然就长高了很多,一眼望去,完全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年郎的样子了,怪道先前自己只觉得眼熟,却没认出来。只听余小计附在那斑骓耳朵上低声道:“可是,他甩是甩不脱我的。这不,王老爷子不让我来,我偷偷地可还不是跟着他派来的人马来了?只是锷哥知道,不知会不会发脾气。我不敢见他,只有找你出来玩了。”
他脸上神色笑嘻嘻的,却又有一丝害怕的样子。韩锷先一见他,只觉一愕,然后心头就一热,才明白适才接到王横海书信上说:“有一件事对不起你……”是指的什么。接着心头却不由微微一恼——恼的是小计居然如此的不听话,平白让人担心。这时见到他这样子,那一点点恼怒却也就快释然了。他坐在树上把两条长腿轻轻地晃着,眼看着余小计窜高后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一阵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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