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张老丈很惊讶,“县衙里原本的官吏呢?”
他原以为会得到一个血腥的答案,不料却是荒诞又实在,“都在拼命上课呢,六姐说了,待第一批高等班毕业生出来,若他们不在其中,便做不了官了。”
世道已经不太平很久了,许县在十几年前的义军作乱——平叛这循环里也是损失惨重,张老丈是经过事情的人,他还以为不会有什么坏消息能动摇他的意志,也不再会有什么新鲜事超出他的见识,但临县和云山县、彬山发生的一切让他始终感觉自己在做梦。他对谢六姐终于发生了很大的兴趣,不再限于欺男霸女、装神弄鬼的矿霸之女。“亲家呀,你这实在不分轻重,临县发生了这许多大事,连官也不像是和以前那样做了,你却只和我说那些农具!”
徐地主很委屈,为自己喊冤道,“这如何说得清楚!再者不管怎样,也都是临县自己的事情,和许县有关的不就是那些农具,还有盐,或许还有米,还有海带,还有、还有……”
说到这里,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眼界的确是小了,讪讪然道,“也实在是太多了,一时说不尽的,不如你问二媳,她倒伶俐,我们家这几个人,她第一个考到中等班去,几次考分也是最高,说不准下回来就读高等班了。”
张老丈又要晕过去了——原来女子也跟着一起上学的么!
一顿饭中接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张老丈吃完很久都没缓过来,但走了一天也实在困倦,和女婿女儿在客房说了几句话便吹灯睡了,第二日起来,他女儿已来取走官房去倒了,热水也烧好了一大锅,舀进来痛痛快快擦头擦脸,厚布往头上一擦,热乎乎的人一下精神起来,倒是比长发更清洁,张老丈渐渐回味出好来。
他站在玻璃窗前端详着曙光,望着一家家的炊烟升起——这炊烟多是烧的蜂窝煤,没什么人烧柴火了,所以烟气就没有烧柴火那样重,又不像是烧煤饼那样多飞灰,蜂窝煤他刚才取水时看过,烧火实在好,便宜清洁……临县的日子实在是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原本想着在流民矿霸手底下讨生活,被盘剥得只有更重,亲家连地都没有了,做生意也只是死中求活苟延残喘而已,张老丈是想着要么就把女儿女婿接走,但才住了一晚,便知道自己是多虑了,许县这些年也是半死不活,全都靠那几亩薄田吃饭,要不是买活军那里卖的好盐,恐怕还要多死几个人。买活军虽然是乱党,但不杀人、不盘剥,有盐,有铁,有好稻种,会修路,会调这神奇的水泥,会种海带,还要教所有人识字,说是天兵天将都不为过。那谢六姐怕不就是妈祖观世音菩萨转世,专门救苦救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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