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争先之念,于大郎知道自己恐怕是要蛰伏些年,便不会阻碍小妹的上进。他是于县令的长子,和次子以及女儿走的路线天然便不相同,官宦人家在下注时总是谨慎。老二喜好舞枪弄棒,在乱世可以自保,向买活军靠拢是父母所乐见的,小月是女娘,外界几乎不会在意她的动向。
买活军的统治倘若一直持续,这两个子女便会有更好的前程,而若是买活军最终倾覆——按照大家隐约的常识来说,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于大郎作为长子,便可以很方便地被摘出来,他只是暂时屈从乱军旗下做个教书先生而已,其气节似乎尚未受损,毕竟塾师做为底层读书人常常选择的职业,在朝堂诸公处似乎总是可以得到一些别样的宽容的。
在买活军旗下,弟弟可以试着使劲做个小军官,妹妹也知道和买活军的女娘靠拢,而于大郎便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他也在读中级班,也愿被选拔去读高级班,但读完高级班之后并无意出仕,只愿一直教下去。这当然比不上考科举、做县令那样威风。但要说于大郎对买活军多么反感,却也并不至于,这半年来他的思想也在发生剧烈变化,只是其本人或是未能意识到,或是不愿面对而已。
买活军……当然喽,乱臣贼子、目无法纪,这都是无可辩驳的罪名,于大郎是忠臣孝子,自然应该对这等乱军嗤之以鼻才对。更何况他们还做了那么多颠倒纲常的荒唐之事,迫女子读书务工,强令百姓剪发,强行赎买田地,迫害忠良,让所有家有薄产的良民,近乎人人自危。于家也是耕读起家,于大郎要继承的田产数量不小,似乎从立场来说,应该和买活军不共戴天。而且这样颠倒胡为的乱党,存活不了多久就应该自取灭亡了才对,但是……但是……不论是于大郎自己的看法,还是现实,都是这样的荒谬,都和所谓的应该大相径庭。
吃穿用度的提升,当然是一个方面,而且是一个很大的方面。于大郎近半年来,每日走路去乡下上课,他在风土人情上有了长足的长进,不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傻书生了。他自然是知道买活军手里的稻种、鸡种都有怎样可怕的意义,买活军只有冬日才卖鸡肉,从彬山运来,平日只卖鸡蛋。哪怕是这样的封锁也挡不住消息的蔓延,许县那里来的生意人急切地想要买这两种新品鸡的种蛋,甚至可出到一两银子一个!而稻种往外售卖的价格也是极高,许县那里的乡亲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和临城县的老亲眷走动,他们愿意出钱请老亲戚过去教他们种新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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