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学会说汉话了,他们还能去南面买活军的土地上做事,虽然要走很远,但到了那里,是真的享福啊——你们吃过蘸糖稀的糜子黏糕吗?真是……”
男主人闭上眼睛,陶醉地回味了好一会,“来换羊毛的商人,是我们的远房亲戚,喀尔喀右翼下旗台吉,和女奴生的孩子,他妈妈是老额涅格的妹妹,他来收羊毛时,给我们带了一盒黏糕,那个滋味,那个滋味……就算是长生天住在舌头上,也莫过于此了!”
糜子黏糕!
这个词立刻在很多人的嘴巴里激起了馋涎,鞑靼人爱吃黏食,当然也爱吃甜的,满珠习礼也对这户人家的富裕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家的日子好过,但你们为什么在这儿放羊呢?——有这样一门亲戚,你们该在下旗附近才对!”
鞑靼人交谈,有时就是这样率直,主人也不生气,而是笑呵呵地说,“换羊毛的商人,虽然有好东西,可说话不如人口繁盛的家族好使,我们家活下来的男孩少,就把靠近边市以及汉人边境的草场让给了男孩多的人家——他们的孩子都要去边市,要是住得近,回来探亲能少走半个月的路呢。”
“原来是这样。”满珠习礼也认真地点头,“你们是大度的人家,让孩子们找到了出路,长生天保佑你们。”
瓶子跟着微微颔首,在心底,她对这户人家的好感增加了——这里的话,就牵扯到了鞑靼人的习俗了,鞑靼人为什么这么尊奉喇嘛教,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缘故,在瓶子想来,如果抛开修来世这些说头,最大的好处就是喇嘛教是接受僧人修行的,而且管他们一口饭吃。
这一点其实非常重要,因为萨满教可不要那么多萨满——但一户人家的男孩多了,舍不得分家的话,该怎么办呢?草场就只有这么多,能养活的人口是有定数的,多了大家都吃不饱,少了的话,活计又没人干。所以,这里就存在一个尴尬的情况:在草原,孩子要平安长大不容易,所以能多生要尽量多生,这样运气不好,要是死了几个,那也还有盼头,别的孩子会长大的,草场和牛羊有人继承、照看,血脉能够延续,自己老病了也能指望后代们照顾一一。
可是,要是运气好,大家都没有死呢,饭就有点不够吃了。所以,凡是在草原讨生活的游牧民族,都习惯让幼子守灶,长子长大了,和父亲一起打下的土地就有一部分归他,让他分出去单过,还能生孩子的父亲,就还有余力为小儿子挣下新的家业——不管是去抢别人的,还是如何,反正成年的儿子分出去了,自己的血脉就有了保证,后头的儿子,自己能挣多少就是多少,也别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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