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牛均田见他说得有趣,也不由哈哈笑道,“世上所有犯罪的动机,无非都是钱和那事儿——你们厂子这个案子,又有钱,又有那事儿,搅和在一起,怎么能不扭了人的性子呢!就算有衙门评理,也怕是要闹一阵子的!”
虽然他管的是民事,但也知道,这种私人厂子这样的事情很多,盖因这些厂子的东家,从前多数是经营家庭作坊,工人基本都是自家的亲眷,而且男女有别,彼此受到严格的族规约束,纵有一二狂徒,大面上总归不出格——这也就是如今,遇到事情厂子只能报官,若是从前,这一男一女都会被族里‘浸猪笼’!也因此,他们根本谈不上什么生产安全制度,大家全凭多年相处的信任、人品。至于那些需要去设计生产质量负责制的大工坊,那都是官营的,买地崛起之后,顺理成章几乎都去了官营厂子里做事,也轮不到他们出来开小厂子。
这些小作坊,蹭着东风,现在扩大生产,变成厂子了,工人中陌生人多了,男女杂处的情况也远超从前,更重要的是家也分了,工人心中的敬畏少了,钻漏洞蹭厂子便宜,以至于公然偷窃的事情,越来越普遍。如果管理制度不跟上,就算接连有人受罚,也终究遏制不住这股风潮,牛均田和鲁队长闲谈间,对于这个现象都有共识,鲁队长是感慨道,“也不知道是南人多诈,还是道统不同,买地这里虽然繁华,但也有点子,有点子……”
这一看就是个正在吸取文化的半文盲,还沐浴在来买后的文化灌顶中,说起话来半文不白,大白话中夹杂了成语,鲁队长琢磨了许久,一拍大腿,“礼崩乐坏,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反正大差不差,就这个意思,这人心中没了对祖宗、对天地良心的敬畏,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是想着要重建敬畏,牛均田却是想着,应当设计出一个适用于小工厂生产的制度模板来,同时建议厂子送人去大学进修管理学,“人都是要管的,指望自己的良心?那你是想多了。人心就庄稼,越管越好,若是失了打理,再好的田也不免杂草丛生!”
“如今绍兴厂子的窃案,有一多半其实是厂子还没有适应大规模标准化生产——这案子放在以前早破了,也不是因为从前人心多么好,而是因为从前啊,机器没用上打卡提花机,就没有一匹提花缎是一色一样的,谁经手的谁都能自己分辨出来。如今都是用机器,只要卡片是一样的,出来的花色就一模一样,不好分辨,管理机制又还没跟上,这才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契机。只要以后重新让各组缝制一个小暗记,这个漏洞可不就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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