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前几天还扛着剑,哭着砍着说要报仇,结果转眼就能给忘了是吗?
“算了,还是追求梦想重要。我有那么多的故事,要唱给这个世界听,怎么能只顾着眼前的苟且,被仇恨的乌云所蒙蔽!都让开吧,你们这些阻拦命运召唤我的人,都让开……”
影六彻底无言以对了,而旁边的影一按了按眉心,终于也开口:“影卫部的总部在京城,到时我会找影二,他手里还有一些人皮·面具,应该男女老少都有,他或许会给……你想要吗?”
“想!”苏姑娘揪住包袱不放的双手蓦地松开,无比响亮应了一声,“我要!”
废话,多一张面具,她就能多一个体验角色,摆脱这单调得乏味又庸俗的生活。到时候想当歌女就当歌女,想卖糖人就卖糖人,想当街头恶霸就当街头恶霸,所以,一时的理想又算得了什么?
果然还是影一有办法。
看着苏小昭发亮的双眼,影六一撇嘴,将书篓挂自己背上,说:“那还不赶紧出门,私塾上课的时间快到了。”
苏小昭一拍脑门:“没错,前日我给他们留下的海量功课,他们肯定做不完,哈哈!小影儿,走,报仇去!”
影六背着书篓叹了口气,无奈地跟上。
※※
谢筠一大早就守候在私塾外了。
他拢袖端正地站着,乌云满面。
他心想,肯定是那陆子燮与他不对头,才怂恿公子派他前来,说是让他来考察什么女夫子的才学与为人,若真是有识之士,便替公子代为引见……
真是可笑!太后在贵族里试行女子入学,也不过才六年,何况是未开化的平民女子,肚里哪可能有多少墨水?要他堂堂雍家清客,跑来这鸟不生蛋的破私塾里听墙角,窥探一名女子,说出去简直要在好友间丢尽了脸面!
于是憋了一肚子气的谢筠,在看清走进私塾的那位“五官艳丽、烟视媚行”的所谓女夫子时,更是差点没甩袖就走。
嗟乎哉!此等长相艳俗的女子,哪里有半分高华气度?当私塾女夫子就算了,还妄想入雍家门下,与他共事?成何体统!
但想了想,谢筠还是强忍下火气。自己是公子门下的幕僚中,资质最浅的一位,此番公子让他前来,想必也是有心历练他……
唉,那就姑且留下看一看吧。
……
“小姐,学馆外好像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影六蹙起眉,警惕地说。
苏小昭接过他背上的书篓,挎在自己身上,闻言瞥了一眼那人,见他倏地别开了视线,欲盖弥彰地,直愣愣盯着正对面的一棵树……
“随便吧,大概是一个仰慕我的人。”苏姑娘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无奈摇了摇头。
影六:“……”
真想掐一掐小疯子的脸皮,看看是不是比城墙还要厚!
“小姐,崩人设了。”他用新学来的词说道。
“哦。”苏姑娘眉毛一挑,旋即绷起脸色。
一般来说,镇子里的私塾在聘用塾师时,至少得是童生级别,但恰好上一位私塾先生已返乡三月余,私塾的学东正愁招人不着,学馆也闲置了许久。于是苏小昭过去时,只是被挑选了一些《论语》和《中庸》的摘段,让她口头上一番解经释义,便算是通过了。
当然,她没有因为性别而被多加刁难的原因,除了六年前,当今太后在贵族间推广女子入官学之法,从而使得民间也开始接受女学子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苏小昭坦言,当塾师只是为了传道授业,不会收取分文束脩,只要学东提供膳食即可。
用影六的话来说,就是她当时一派清高作态,简直像一名真正的士人,凛然气息扑面而来,教人不由肃然生敬,自惭形秽。
可是,当影六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时,惯常斗志满满的苏小昭,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目光斜斜一掠,凉凉看了他一眼,便转过了头。
容色寡淡,一如出尘清冷的名士。
影六愣住了许久:“……小疯子,你还真扮得挺像的啊。”
女子潋滟的桃花眼一抬,凛声说:“影六,以后在山庄之外,唤我苏姑娘,可记住了?”
“啊……额、嗯。”影六怔怔答,随即又挠了挠头:怎么回事,面具后真的还是小疯子吗?要不,揭下来看看?
等到两人回到山庄时,直至苏小昭迈入房中,也始终是不苟言笑的冷淡神色。
跟在身后的影六,心中默默叹服——
任凭他路上怎样出声挑衅,说她阴阴测测也好,说她看起来像是被影一附身也好,她居然都能够守住脸色,不露出半分本性……小疯子的敬业程度简直不容小觑!
正想着,纱窗忽地推开,已然摘下面具的苏小昭,俏生生地从窗后探出了头,恶声恶气道:“小影儿,你他大爷的才像影一,你全家都像影一!”
“啪嗒!”
屋檐上仿佛又传来一声瓦碎声。
※※
对于敬业的苏小昭而言,要当好一名私塾先生,首当其冲的事情自然就是……
“小影儿,笔墨纸砚侍候!”苏姑娘腰带一束,气沉丹田。
素白的宣纸在桌上铺开,被黑檀木压着一角,苏小昭在桌前暗自运起气,手提狼毫,眉目沉凝,对一旁的两人说道:“你们可知,书法一道,讲究落笔而下便如云烟纵逸,不束缚不刻意,但笔画、间架、章法又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