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嵇拎着灯下马,没走过来。虽有西装得体身量修长,全都白瞎。
他偏像是不会站一样。宋良阁那是三步恨不得一叹气的弯腰驼背,他就是站不稳似的四处乱扭,江水眠觉得给他一点音乐他就能跳起巴扎嘿。
可就是扭成这样,都没破坏他身上那副公子哥的气质,卢嵇歪头笑道:“你爹妈不都是上海人,你怎么听不懂。”
江水眠反倒不怕了,突生变故,总是转机。她哑着嗓子:“听不懂就是听不懂,从小便只教我官话,说了吴语要打手的。”
卢嵇有点匪夷所思:“人在上海,不教南京话还教北京话?你爸妈叫什么?”
江水眠见过他们俩坐船和买卖人要填的纸片子:“江武帆,许兰。”
卢嵇单手插兜,挑眉:“那如果你父母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能认出来他们两个么?。”
江水眠抬眼:“你觉得呢。”
她真是死也认得。
卢嵇被这小豆丁说话的语气弄笑了,笑起来身子颠颠的:“哟,小丫头硬气得很。”
宋良阁揉揉眼睛,似乎犯困,直打哈欠:“你没问的了就赶紧走,还有好长的路啊。”
这两人在一块儿,一个头顶写着“骚浪贱”一个写着“没脾气”,却看起来都不像什么好东西。
卢嵇笑归笑,也不知道是谨慎还是嘴碎,还问:“说是买了药毒哑了你,怎么现在能说话。”
江水眠说的倒是实话:“家里有下人知道,把药偷偷换掉了,要我不得讲话。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卢嵇刚要再说,老头一直听不懂,不耐烦了:“问完了没有?”
宋良阁捂嘴打哈欠:“快了——”
老头抬起枪,他那两个穿着粗布褂子的儿子,也一个端起抢,一个拔出刀来。
卢嵇一怔,摇头笑了。
宋良阁微微偏脸,无可奈何的抬起眼来看张家父子。
老头枪口对准卢嵇,笑:“看来不是你家外甥女。不过不要紧,把身上的银元都拿出来,甭管什么鹰洋奉天,我都要。拿出来了,这小窝头你就领走吧。”
卢嵇仍拎着马灯,笑盈盈的:“这什么意思?我本来是要出十个鹰洋的嘞。你这是就跟我们开玩笑,还是真要开枪弄死我啊。枪口指着人很危险的啊。”
老头上膛,冷笑:“我开了枪,你们两个身上的钱都归我,我还能把这个丫头带走。不过我今年信了基督上帝,不爱动手,你老老实实掏出来钱吧。”
仔细一看,老头脖子上挂了个一大串观音菩萨、佛祖金像和黄梨木十字架。
宋良阁挤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叹着气去掏袖口:“唉,你说今儿我这是——”
江水眠早就看见卢嵇也在缓缓的将手往他西装里挪,宋良阁说到一半,他忽地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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