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弼拿到名字后立马向冒辟疆去了一封信,后者这时已经年过而立,然而文采飞扬多年来却屡试不中。骤然遭遇此请,那是欣喜若狂。
当下便从泰州如皋起身前来金陵。
而在他赶来金陵的这一过程里头,朱国弼也已经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
比如说场地和一般职员,以及报纸的印刷和销售系统。
这一家报社的组织结构可并不全是总编编辑记者,还有行政财务,以及经营部门。
文字时政固然是京报的灵魂,可要是没有行政人员来给他们服务,没有财务的管理约束,没有经营部门的推广推展,那也显然是不成的。
朱国弼还是有点脑子的,为了表示自己对冒辟疆的敬重,他现在只招募了寥寥几个文人,而且还都是士林中小有名头的。
没人能够拒绝朱国弼的。眼下抚宁侯在金陵城内可是舆论的中心,热度极高的存在。
只因为《京报》,那就是一柄尚方宝剑,皇帝金牌,是无所不能。
江南士林在见识了《新闻报》的威力后,没有文人能够拒绝老朱伸出来的友谊之手。
而等到冒辟疆来到金陵,总编这个吸引了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心神的职务终于尘埃落地时候,整个金陵士林更是一片的喧哗沸腾。
一是因为冒辟疆是自己人,二是因为冒辟疆的身份和名头。
以至于不等冒辟疆登门拜访心中人选,一封封名帖就已经雪花般向他打来。
当然,这声势是吓不住冒辟疆的,他有在浪潮中岿然不动的资本。
一应人选他早有定数,相邀书信都已经寄出去了,岂能说变就变?
但明末文人喜好的酒宴文会该开还是要开的,该办还是要办的。
这可是大大的喜事,正好振一振复社的声威。
只是在举办之前他必须先来谢一谢秦朗才是。
这便有了秦朗此次的秦淮之旅。
除了朱国弼和冒辟疆外,作陪的还有顾杲和吴应箕,这俩是起草《留都防乱公揭》,讨伐阮大铖的干将,以及两个在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物:顾炎武和黄宗羲。
连同冒辟疆在内,这些个人都是江南文坛鼎鼎有名的人物,但没一个仕途得意的。
吴应箕都五十的人了,是跟冒辟疆一样,屡试不第。
顾杲的来头更大,他是创办了东林书院,而被称为东林先生的顾宪成的侄子。但一样考不中。
顾炎武和黄宗羲也尽皆如此。
秦朗带人去秦淮河时,心中真想的是喝花酒呢。不说真就沉溺于此,但见识见识也应该的么。要不然他真有点枉来金陵住一遭了。
结果发现,朱国弼虽真的请来了不少人,一个个文名极大,还有大名鼎鼎的卞玉京也请来了。这位乃是秦淮八艳中的人物,虽然在后世不如董小宛、陈圆圆几个出名,但在眼下时候的秦淮河那也是顶尖的角了。
事实上秦淮八艳中很多人现在看出路都是极好的。
你看柳如是跟了钱谦益,顾横波跟了龚鼎孳。龚鼎孳这斯品性虽跟钱谦益是一丘之貉,都很不咋滴,先投李自成,再跪鞑清,可官路亨通啊。
董小宛则已经进了冒家,固然出身不好,却极得冒母和冒氏亲爱。
然后李香君也跟侯方域搭上了关系,寇白门被朱国弼抬进了侯府,还有陈圆圆做了吴三桂的爱妾,哪怕吴三桂现在已经投鞑,可吴襄吴三辅还好好的活在金陵的啊。
就连眼前的卞玉京,此前也嫁给了世家子弟郑建德,只不过入府没几天,就觉得不如意,转而把身边的侍女给了郑建德,自己出府了。
现在于秦淮河上依旧操持旧业,却声名更响亮了三分。
秦朗就奇怪了,朱明一朝理学大兴,礼教盛起,怎么放在这秦淮河就不管用了?
亦或是那些追捧着美人的人,心底里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追捧的美人当一个‘真正的人’来看?
可不管怎么样,整个酒局气氛不要太好。
冒辟疆他们也有意识的不去吟诗作文秀文采,席上更多说的是《京报》实务,又有卞玉京领头的一群女色周旋调笑,叫秦朗纵然知晓眼前人等都是有意的在打配合,眼前的冒辟疆等并不是他们的真面目,却也觉得很不错。
当然冒辟疆他们也不是一味的全在推捧奉承秦朗,只凭秦朗提出的‘亡国和亡天下’那就不知道能叫他们做出多大的文章。
总的说来,秦朗哪怕在座年纪最小,文化水平也最差,却真没有一丁点的不适感。
就算提及华夷之辩,秦朗拿曲阜孔家举了个例子,言辞里多有些不敬,卞玉京也飞快的说笑遮掩了去,并没有让一干人在席面上真的争执起来,那种转移话题的娴熟,还有插话的机巧,叫秦朗都不得不佩服。
说话果然是一门艺术。
而后就在画舫里兴致高涨时候,外面,一艘没什么声音的画肪悄悄靠了过来,离秦朗这船只有十多步,船上静悄悄的。
秦朗这边无论是几人带来的随从,还是画舫的船工婢女,全都没有注意到不同。
几点寒芒一闪,秦朗猛地一伏身,把身边的卞玉京和另一边的朱国弼拉到桌下的同时,大喊一声“蹲下”!
那船舱内却已经响起了数声惨叫。
崩崩的弓弦振响,冒辟疆手边的黄宗羲一声惨叫,被两支利箭射中胸膛,而顾炎武呢,也被一箭钉在肩头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