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缪尔,你告诉我,我们不会痛吗,我们不会痛吗!!!
喊着喊着,天珀的声音哽咽得不能听了。
少王从来挺拔的脊背佝偻下去,那副美丽的盘角就抵在兰缪尔的心口前。
兰缪尔,我恨你。她忽然呜咽起来,揪着人类的白袍, 我恨你……我们恨你们……天珀放声大哭,宣泄似的喊道:“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们魔族本来可以纯粹地恨着人类的……
兰缪尔将手放在天珀的头顶,摸了摸她的盘角。圣君的面容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眼神却更温柔,他说:不。
就算没有我,总有一天……
兰缪尔怅然道: “总有一天,当你们再次打破深渊的结界,让鲜血浸染人类的土地;当你行走在阳光下,看到一具具死去的尸体……
“当你看到废墟下的人类婴儿——而她用好奇的双眼望向你,你会发现那种眼神和魔族的婴儿并无什么不同。
兰缪尔伸展双臂,他虚抱了一下天珀,拍了拍这个哭到抽噎的少女魔族的后背。
天珀,吾之少王,那时你仍然会很痛……很痛的。他闭着眼,睫毛同样湿润了: “就像任何一个有情感的生灵会的那样。”
就像当年的我,看到你们的那一刻……那样。
天珀抬起泪眼,固执地抽噎着问: “兰缪尔,你到底为什么要到深渊来?”兰缪尔: 我看到了,知道了,所以不能不来。
可你就要死了。
生命应该死得其所。
“我不会借给你魔息,”天珀抬手抹泪,用拳头用力地揉着眼,谁知道你和当年的人类,是不是一路货色!谁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不是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再寻机对结界下脏手!
“
就算你是真心实意,就算你这七年……都是真心实意。”她咬了咬牙, 也不借。
“我不原谅你,我不会允许一个人类成为魔族的救世主。所以……你不要死。”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兰缪尔一时无可奈何。出乎意料,他也没怎么沮丧,摇了摇头说: “那好吧。”
说着,兰缪尔扶着墙慢慢走向门口,将木门推开——
“吾王。”
魔王背倚着木屋,山风吹动他的黑发,被鳞片覆盖的面容上辨不出喜怒哀乐,正静静地望着头顶那轮崖月。
木门吱呀作响,昏耀回过头,平静地对上了兰缪尔的视线。兰缪尔歪头: 听多久了?
昏耀用尖锐的指甲隔空点点天珀: “不是我想听。她哭得太大声,又吼又叫,我还以为你要把王庭的少王给宰了。
“|
天珀瞬间羞愧得面红耳赤,慌张地抹着脸上的泪痕,却丢人地打了个哭嗝。兰缪尔抿唇笑了一下,又看昏耀。
魔王仍然面无表情,不笑,但也不哭。
无言的默契似乎在他们之间流转起来,纵使都知道那意味着永恒的离别。
少王还年幼,让她做这个决断,确实有些为难她。兰缪尔歉疚地说道: 对不起,可能最后还是……只能请您受苦了。
他其实也没有想到少王会崩溃到这个程度。天珀一开始哭,兰缪尔心里就知道,想要瞒过昏耀是不可能的了。
他问:“吾王,您能否相信我?”
昏耀靠近了一步。就像此前相伴的无数个日夜那样,他伸手揉了揉兰缪尔银灰色的头发,眼底有些惘然地抬头看向黑暗的穹空——
“兰缪尔,”他喃喃, “你是真的想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