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人要来?”
“我猜如此。”
“嘿,徐公子要么猜得很准,要么是想以此为借口送费大人出城。”
“我猜得很准。事实上,我猜测官兵在孟津大败、东都权贵纷纷逃亡,也都与邺城有关。”
田匠沉默一会,指着桌上的残酒,“我能喝吗?”
“随意。”
田匠自斟自饮,也不敬酒,半天没说话。
徐础拉张椅子坐下,也不说话。
“我可以了。”田匠放下酒杯,就这么一会工夫,喝了十几杯,脸色丝毫未变。
“可以什么?”
“可以为徐公子效力。”
徐础起身,拱手道:“能得田斗士效力,是我之幸。”
田匠抬手,表示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但我现在不能留在徐公子身边。”
“你还有事?可以办完再说。”
田匠摇摇头,“我无事,而是徐公子眼下不需要我的效力,也不值得我效力。”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就有些古怪,徐础道:“我做错了什么,令田壮士以为‘不值得’效力。”
田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徐公子没有帝王之相,勉强行之,必遭后患。我若此时留下,只会将徐公子更快地推向火坑。”
徐础笑道:“田壮士还会相面?”
“相面不会,只是见得人多而已。徐公子足够聪明,也有仁义之心,但是自矜自持,往好了说,你太善良,往坏了说,你想得太多,这都是称帝称王的大敌。什么时候徐公子改变心意,我自会再来投奔,告辞。”
田匠转身就走,徐础在后面追赶,“田壮士稍等……”
田匠走得却快,推门而出,徐础跑着跟出去,竟然追赶不上。
徐础只得放弃,望着田匠的背影,喃喃道:“哪来的帝王之相?功成名就,自然有人替我编出帝王之相。”
可田匠的话还是令徐础心中不安,在院里转了两圈,去大门口叫来宋星裁,单独请他喝酒。
徐础知道自己最大的软肋是什么,所以要刻意纠正,笼络麾下将军。
宋星裁等人虽然忠于执政王,关系却不紧密,彼此之间缺少私交,单论这一点,徐础甚至比不上同样初创军队的梁王马维。
宋星裁有些受宠若惊,几杯酒下肚,才越来越自然随意。
两人闲聊,宋星裁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些人真是天生,执政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胆识与智谋,实是我吴国之大幸。”
徐础笑笑,赞扬宋星裁的勇猛,然后将话题引到昌顺之身上。
“阵前斩杀昌将军,我心至今犹痛。”
与官兵交战时,为了立威以约束将士,徐础不得不杀死两名将领,其中一位就是吴国七姓将领之一的昌顺之。
宋星裁兴奋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默默地又喝两杯酒,开口道:“昌顺之不守军法,虽死不冤。”
“即便如此,我仍觉心痛。只是乱世艰难,弱肉强食,吴军稍显疲弱,就会亡于诸王之手,甚至没机会返回江东。”
宋星裁点头,却不再喝酒,“执政所言极是,七姓从前就是太过散乱,才会被小姓压制,在吴国连战连败,若非执政出现得及时,吴军恐怕还在汝河边上挨冻,哪有机会进入东都?天晚了,执政早些休息,我再去巡查一圈。”
宋星裁告辞离去,徐础轻叹一声,他还是没有学会人情世故的技巧,看别人做起来极简单,自己实践的时候却总是磕磕绊绊。
徐础出屋,虽然一切计划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他却备感孤独,再没有初入东都时的兴奋与张扬。
所谓拥有一座城,终归是个幻象,他想。
薛金摇带着一队女兵向大门口走去,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徐础纳闷,问道:“金摇姑娘要去哪?”
“去见我娘,跟她一块打猎。”
“打猎?”
薛金摇停下脚步,“听说猎物已经走出巢穴,正是围猎的好时候,你们吴国人从来不打猎吗?”
徐础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猎物是指东都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