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温摇摇头,“我说的不是东都,是秦州。”
“秦州如何?”
“兰恂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秦州早已乱成一团,即便十万大军同时进入关中,也未必能够很快扑灭,朝廷以粮诱民、东边河工造反,更是乱上加乱。”
“父亲百战百胜,只要朝廷给予兵权……”
楼温依然摇头,“不同啦,不同啦。”
“秦州之败,乃皇帝暗中设计,以粮草引诱乱民,罪不在官兵,父亲何以沮丧至此?”
楼温在硕大的肚子上轻轻拍了一下,“还是老了,被人刺中一下,想当年,就是十槊、百槊,也到不了我近前,如今居然被无名之辈刺中。”
楼础大惊,“父亲……”
“一时半会死不了,无论如何,我会给楼家子孙安排一条退路。”
楼础心中依然不安,皇帝与大将军被刺中的地方都在腹部,冥冥中似乎有意如此。
“就按你说的做,先进宫谢罪,拥立新帝,然后再想办法争夺兵权……”
楼础觉得不能再隐瞒了,“昨晚的刺客令陛下受伤,是我和邵君倩、济北王世子张释虞……一同将陛下杀死的。”
楼温居然没有发怒,反而问道:“你们三个谁先谁后?”
“孩儿最先,邵君倩、张释虞随后。”
“不愧是我的儿子,也不愧是吴国公主所生,你们母子总算亲手杀死一位天成皇帝,该满意了吧?”
楼础无言以对。
“如果是在太平时候,我第一个杀你以谢朝廷,可现在——太平就要结束,楼家需要一个能在乱世中活下去的儿子,你三哥不行,其他兄弟也不行,或许你能行,或许。”
“父亲,天下尚未大乱,一切仍可挽回。”
“你若是亲眼见到那些乱民,就会明白……说这些无用,别跟我争,我想休息一会。”
腹部的伤虽不明显,却对大将军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积累多年的雄心壮志,无可遏制地外泄,当年的金戈铁马,仿佛一场属于他人的梦境。
车辆突然停下,一名校尉在外面道:“大将军,前方有圣旨。”
楼温动动身子,“让他过来宣旨。”
楼础掀起车帘,跳到车下待命。
一名宦者跑来,见大将军仍坐在车上,不由得一怔,没敢提出要求,反而向大将军跪拜,然后起身取出圣旨。
圣旨写在绢布上,非常正式,不像楼础带来的遗诏,乃是临时写在纸上。
宦者正要开口,大将军道:“别念了,拿来我看吧。”
这样的要求不合规矩,宦者犹豫一下,乖乖送上。
楼础接过来,转交给父亲。
楼温看了一遍,笑道:“太子已在柩前继位,第一道圣旨就是命我留在驿站,不许进城。回去告诉新皇帝,就说……老臣遵旨。”
宦者应是,匆匆跑开,生怕再被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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