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当娘的,当弟弟的,肯定要回家跟大哥团聚团聚。
小人书什么时候不能看。
对,就是这样的。
张经兴宽慰着自己。
极速的砰砰心跳也在他的自我安抚中缓和了许多。
张经兴慢慢挪回了家。
回到院子便听到屋里有汽笛声。
出门时屋里炉子上蹲着大铁壶烧水呢。
这是水开了。
念头刚起,水开的气鸣声音消失。
张经兴掀开棉帘子,推门而入。
儿媳妇秦青一手攥着暖壶塞,一手拎着大铁壶给暖壶里倒水。
农村儿媳妇就这点好,力气大,干家务活能顶一个大小伙子。
“康来呢?”
“爸,康来走了,说是要去单位值班。”
“唉。急死火燎的,连口饭都顾不上吃!”
张经兴是真的心疼老大吃不上家里的一口饭吗?
屁!
他就是生气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在他的观念里,张康来再怎么着急,也应该等自己回来,恭恭敬敬喊一声‘爸’,再汇报自己要去厂子值班的情况才是。
结果,不声不响就走了?
“你妈呢?”
张经兴走过里屋的门口,皱起了眉头。
里间屋的门只是虚掩,但屋里没有人。
毕竟,如果有小儿子张东帆的话,不可能这么安静。
“妈不是带小弟去看小人书了吗?也还没回来呢。”
咳咳。
张经兴一口浓痰涌上来,忍不住咳咳了两声。
头又开始有点晕。
主要是心头堵得慌。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叹出声。
往炕头迈了两步,突然停住。
转身又进了里间屋。
儿媳妇秦青专注的给暖壶里注水。
倒满一壶,再去拿另一个暖壶。
暖壶里有小半截热水,秦青还专门给公公爹的大搪瓷缸子里续上水。
新的暖壶放在地上,秦青继续给暖壶里倒水。
才倒了小半壶。
蒸汽熏的秦青眼睛睁不开,不得不眯着,努力的看着暖壶口,听着壶水逐渐倒满的响动。
快倒满的暖壶声音是不一样的。
然而,秦青没等到暖壶即将倒满的声音。
里间屋‘咣当’一声。
秦青怔了两秒。
盖上暖壶盖子,将大铁壶放在地上,直起身往里间屋走过去。
公公爹张经兴歪倒在地上。
六斗柜最下层一直锁着的抽屉拉开着,一块藏青色的绸缎布片一半在抽屉里,一部分搭在抽屉的沿儿上。
搭在外面的一个布片角,被张经兴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攥的很紧很紧。
“爸!爸?你怎么了,爸?你醒醒呀?”
秦青没经历过这个,仓促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彻底慌了神。
甚至都没注意张经兴嘴角溢出的白沫,一部分落在手臂衣服上,一部分滴落地面上。
秦青呼唤了公公爹两分钟,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起身往屋外跑。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迎面遇着牵着儿子回来的婆婆康素萍。
她脖子上依旧围着那条羊绒围巾,小弟手上举着一根被咬了好几口的鸡腿大面包。
“爸,爸晕倒了,我想找人帮忙送医院……”
耿叔家的板车不在。
秦青跑去粮店借了一辆板车,顺便粮店还打发了个伙计跟过来帮忙。
两个女人扶着昏迷的张经兴,先到了粮站旁边的中药铺。
在北小街路口,副食店和粮店隔壁,门口挂着一串膏药招牌。
这里有老中医坐诊。
老中医凑上来把了一下脉,当即表示这里治不了,得去大医院。
距离北小街最近的正规医院是中医医院。
在东直门里南侧。
那里是明宣德年间盖得一片皇家粮仓,成为北新仓。
民国后是陆军被服厂,前几年才改建为了中医医院。
众人又慌慌张张推着三轮车去了中医医院。
一来二去,张经兴就耽搁了不少最佳治疗时间。
而且康素萍和秦青这两人忙中出错,都忘了多拿一件厚被褥。
好在张经兴回家没来得及脱外套。
起码看上去没有那么挨冻。
婆媳俩坐在急诊室的走廊连椅上,神色之间除了疲惫就是疲惫。
“小青,你爸之前也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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