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诺指着一行行数据,解释道:“在顾文翰任清河县令之前,清河县周围三县,无论是男女婚配的数量,还是新生儿的数量,都是稳中有升的,但在顾文翰任清河县令后,清河县政绩全优,其周边三县,男女婚配数量,连续三年下跌,新生儿也开始小幅降低,唯有失踪案一年比一年多,治安考核更是年年丙下……”
顾文翰能买通吏部官员,将清河县的数据做的如此漂亮,但其他三县的官员,却没有他的财力和人脉。
如果他暗中做的是大量拐卖良家妇女的案子,清河县周围几县,恐怕也不能幸免。
他很聪明,买通了吏部的官员,为自己营造出清流能臣的人设,却又不够聪明,没有将另外三县的考核数据一起造假,留下了这样的破绽。
宋哲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想证明,顾文翰是贪官,李玄靖杀的是该杀之人?”
李诺没有开口,但却点了点头。
宋哲忽然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也有可能是李玄靖在三年前就开始设计的,那些女子,是他让人掳走的,为的就是三年后清洗宣州,为淳王铺路,他作为大理寺卿,想要栽赃什么事情,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李诺微微一愣。
这种可能,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他觉得,人再坏,也有一个底线,至少不能……
这时,宋哲又淡淡说道:“不过,一个小小的宣州,还不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他想杀什么人,不需要理由,这顾文翰,的确是该杀之辈……”
李诺无语的看了岳父大人一眼,玩人是吧,要不是他是娘子的父亲,真想给他来两下……
缓过神后,李诺靠在椅子上,长舒了口气。
不管外人如何非议,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没做错。
宋佳人站在李诺身旁,目光略有失神。
几乎每一次在她认为他已经很聪明了的时候,他总是能证明,他还可以更聪明。
如果不是他提醒,就算是将证据摆在她的面前,她也看不出来。
先生说的没错,她真的很笨……
宋哲的目光,也在李诺的身上。
这一刻,从李诺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年轻时候的影子。
亲自查了下顾文翰案,李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但既然来了一趟吏部,就这么回去,未免有点浪费机会。
他再次看向宋哲,问道:“岳父大人,至圣十四年科举,诸位进士的卷宗,可否让我看看?”
这一次,宋哲没有答应他,挥了挥手,说道:“至圣十四年进士的卷宗,你不用想了,那一批卷宗,已经被朝廷集中销毁,任何地方都没有留存……”
至圣十四年,十余位新科进士谋逆案,才是李诺真正想要详细了解的案子。
没想到朝廷对这件案子讳莫如深,竟然连所有的卷宗都销毁了。
李诺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卷宗没有了,那一年的进士名单,总还有保留吧?”
宋哲没有开口,只是走到一面墙的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册,递给李诺。
朝廷各部,吏部与科举的牵扯最深,每届科举进士名录,吏部不仅有留存,甚至还专门造册,随着科举,每四年更新一次。
李诺接过书册,随便翻开一页,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名字。
他按照年号,很快便找到了至圣十四年。
这一年的科举,考生四十六万,朝廷共录用了四十二名进士。
这是真正的万里挑一,还是读书人中的万里挑一,哪怕是进士末位的人,在自己的故事中,也是绝对的主角。
李诺一眼就在这一页中锁定了一个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排在第一个。
至圣十四年,科举状元,李玄靖。
也就是说,自己的父亲,是至圣十四年的科举状元?
李诺只知道他是这一年中的进士,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辉煌的成绩,四十六万读书人中的第一名,含金量可不是后世的公考能比的……
然而,让李诺震惊的,还在后面。
大夏科举,以儒学为本,考礼、乐、射、御、书、数六科,六科汇总,成绩最高者,为那一届的科举状元,而除了科举状元外,还有单科状元。
所谓的单科状元,是六科中各自成绩最高者,如礼科状元,乐科状元,射科状元,算科状元等等。
虽然这些单科状元,只是一种隐形的荣誉,但却有实际的好处。
比如,有人的六科成绩加起来,不足以入进士之列,但若是单科最高,仍旧可以被破格录取,根据特长,委任职位。
这是为了照顾那些偏科战神,历届科举,偶尔有这样的人存在。
每一届科举状元,都是综合能力最强的,未必是单科第一,甚至可能每一科都不是第一。
但至圣十四年……
李诺看着纸上这一行行整齐的文字。
科举状元李玄靖。
礼科状元李玄靖。
乐科状元李玄靖。
射科状元李玄靖。
御科状元李玄靖。
书科状元李玄靖。
算科状元李玄靖。
他既是科举状元,也是六科状元,一个人的名字,占据了七行,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纸上,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李诺瞪大眼睛。
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全国统一试卷的高考,一个人参加了文科和理科的所有考试,并且每一门都是全国第一……
这是人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