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雪听陈郁离嘀咕完孟荼锦的家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会有亲生的父亲这么看轻自己的女儿,荼锦虽然不太会说话,但人很聪明,念书也上进,怎么就能被忽视成这样。
他气鼓鼓地给她塞糖吃,又气鼓鼓地亲自送她回去,最后气鼓鼓地跪在了自家娘亲面前。
“有要事相求?”陈宝香挑眉。
“儿子请母亲做主,上孟家替儿子提亲。”他气鼓鼓地道。
陈宝香小小地哇哦了一声。
这冷血无情的臭小子,居然也会有想娶的人吗。
“你是觉得她可怜想救她,还是因为喜欢才想娶她?”张知序问了一句。
张载雪疑惑地道:“这二者是两码事?”
“当然。”
“不对啊。”张载雪看向自家父亲,“您不也时常觉得母亲可怜吗?”
没错,他伟大的父亲,觉得他这权倾朝野家财万贯心想事成的母亲很可怜,时常想方设法地哄母亲开心,母亲但凡望着花草出会儿神,他都会心疼半晌。
“那不一样。”张知序道,“我是因为心悦你母亲,所以觉得她可怜,你若因为一个人可怜而心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张载雪聪明的脑瓜子头一次听不懂人话。
他的确也觉得荼锦可怜,但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因为可怜一个人就心悦她。
但要说为什么心悦这么个普通的姑娘,张载雪也说不上来。
“总之,儿子是诚心想娶。”
陈宝香撑着太师椅的扶手起身:“行,你想娶我就去帮你办,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人家若是不答应,咱们也不会强权相压。”
张载雪有些忐忑地捏紧了手。
年少相伴,说来也是青梅竹马,虽然自己没说过几句好听的话,但她都愿意为自己去打架了,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孟荼锦的确没有拒绝这桩婚事。
不过提亲之时,她全程没听媒人夸赞张载雪,只一个劲地盯着陈宝香瞧。
“嫁过去之后,我就要唤您娘亲了吗?”她小声问。
陈宝香摸了摸她的秀发:“是的呀,你愿不愿意呢?”
“嗯!”荼锦重重地点头。
她好喜欢好喜欢这位夫人,如果能跟她生活在一起,夫婿是谁都无妨。
陈宝香看着她的目光,疑惑地摸着下巴想,这到底算是她儿子成的,还是她成的?
·
新科状元成婚了,婚事热热闹闹了好几日,连圣人都亲临了侯府一趟。
“陛下。”陈宝香扯了扯李秉圣的衣袖。
李秉圣回过神来,笑道:“看见这些姓张的小郎君,总觉得像是见到了故人。”
她已暮年,白发苍苍,万千郎君拂眼过,最后记得的依旧是葡萄藤下那个被她吻着、紧张得双拳都攥紧了的人。
陈宝香垂眼道:“陛下身子不爽利,原是不该出宫的。”
“是啊,太医也说朕已年迈。”李秉圣道,“人老了就是会想太多,自予怀前些年去了之后,朕就时常梦见他。”
陈宝香怔住。
张庭安去年在悬河关病逝,张溪来还去接了他的棺椁,埋进了张家的坟冢里。
陛下没有问起过,原以为是早就放下了,没想到故人还会入梦。
“朕这一生最器重的就是你和令音,你二人也没让朕失望,大盛能有今日盛景,你二人功不可没。”李秉圣闭眼靠在椅子上,叹息似的道,“朕的皇太女,也就交给你们了。”
喉间微紧,陈宝香应了一声。
年岁渐长,熟悉的人一个个离世,难免让人觉得悲怆。
陈宝香回去问张知序:“你能不能死在我后头?”
张知序从书里抬头,瞥她一眼:“知道了,我会给你穿好寿衣抱进棺材再咽气。”
她失笑,挽着他的手陪他一起看书。
手指划过他看的书上头的水墨,她很温柔地念:“张知序。”
大仙挑眉:“这三个字倒是熟。”
“那当然,在你身边这么久,我好歹也识了不少字。”她骄傲地仰起下巴,“等陛下赏赐你的府邸下来,我亲自去给你题字。”
旁边的宁肃和九泉都欲言又止。
张知序抬手拦住他们,而后点头:“好,我挂正堂里,一定不会摘。”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于是在张知序四十三岁这年,他位及宰相,修大盛律成,振农事也成,天下海清河晏,新帝钦赐宰相府。
众人纷纷前去道贺,都在正堂门口停顿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去别处夸匾额和墨宝。
“写得挺好的呀。”陈宝香不服气地叉腰看向正堂牌匾。
歪歪扭扭的凤卿大仙四个字,虽然不太容易辨认,但胜在独一无二,临摹都摹不出其中潇洒。
“嗯。”张知序站在她身后道,“是他们没眼光。”
陈宝香咧嘴笑,将他的手拉进自己的手里,慢慢地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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