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仙侠剧里所有的反派一样,酆玄也有生人勿近的习惯。
但这个习惯不是他主动养成的。
九重天的仙气以色分,众仙都推崇干净的白色,可他偏偏天生仙气鸦黑,与谁碰触,谁的仙气也跟着被浸染。所以不管什么神仙,沾上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嫌恶地甩开。
眼下,这个小仙也被浸染了。
鸦色的仙气污了她的衣袖,顺着她的手腕漫上去,化成了一片灰黑。
酆玄恶劣地扯了扯嘴角,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尖叫。
然而萤灯正在专心听风四海说话。
风四海这人虽然一身狼狈,但仍旧十分多话,不知从哪儿抓出一把瓜子,坐在屋脊上就道:“您二位是从几重天来的?”
“来走亲还是访友哇?”
“不是我风某人吹嘘,只要是子半城里的神仙,风某都十分熟悉,只要能提供个模样,就都能替你们找着。”
酆玄挥手就闭了自己一半的听觉。
太吵了,像八百只被掐着脖子的鹅。
萤灯却有些激动:“那城主想必也认识迎来客栈里的死者?是个很美丽的女仙,手背上有三颗红痣。”
“你是说碧落?”
“对对对,她腰上有个香囊,好像绣着这两个字。”
“认识。”
萤灯一拍大腿:“这不就好办了吗,你可知她的来历?有没有什么仇家?”
掐着脖子的鹅从八百只变成了一千六百只。
酆玄面无表情地转身,将自己的另一半听觉也封上了。
风四海对碧落的来历有些支支吾吾,他只道:“那不是女仙,是个神女,听说是为了嫁给一个紫皮精怪,跟家里闹掰了。”
萤灯瞪大了眼。
风四海似乎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点发愁,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只拂袖摆手:“神女之体,非一般小仙可伤,此事与仙姑你应该无关。”
这话说得,她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刚吹了两个时辰的风,又挨了五道天雷,萤灯觉得有些疲惫:“外头的通缉令没撤,城主可否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风四海招呼他们下楼,“我这人最是热情好客,二位只管住,别的不用操心。”
酆玄站在旁边没有动,似乎没听见一般。
萤灯顺势就拽了拽他的手。
原本是个寻常的动作,但这位上神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倏地就将她甩开了。
咋的,她手上有刺?
萤灯下意识地低头。
不看还好,一看她就哇了一声:“我的仙气?”
可算是发现了。
酆玄后退半步避开她的目光,而后嘲弄地拂袖:“我都说了不要碰——”
“好酷哦!”她双眸晶亮,将自己的手翻来翻去,又伸到他眼前,兴奋地道,“你看,我仙气变了!”
酆玄:“……”
他有点难以理解:“你这是何意?”
“什么何意,你看不见吗?”她挥了挥衣袖,显摆似的道,“跟你一样高阶的仙气,我也有了耶。”
……真是蠢笨。
捏紧了拳头,酆玄冷着脸道:“这不是高阶仙气,是邪祟。”
萤灯吓得一愣,但伸手捻了捻之后,她又放松了下来:“唬小孩儿呢,谁家邪祟这么纯正浑厚。”
“但它是黑色的,你瞎吗。”
“你才瞎。”萤灯嘴快地回了一句。
四周空气一凉,冰冷的杀气瞬间爬上了她的后颈。
干笑两声,萤灯缩了缩脖子:“我的意思是,仙气就是仙气,管他白的黑的,厉害不就好了嘛。风城主的仙气倒是白呢,连你三招都接不住。”
指尖微微一颤,酆玄敛了眼皮。
前头走着的风四海忍不住回头:“第三招其实是接住了的……”
酆玄:“闭嘴。”
风四海:“哦好。”
萤灯高兴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黑气,它像墨滴在水里一般晕染在她的袖口和手腕处,让她这平平无奇的衣裳都变得艺术起来。
满意地点头,她又看了旁边的酆玄两眼。
他身上的仙气纯正得像一团墨烟。
看了看自己还很单调的领口和裙摆,萤灯想了想,装作不经意地跟在他身后。
于是酆玄就感觉有人在拿衣料蹭自己的袍角。
一下,两下,三下。
她以为他没察觉,蹭得贼眉鼠眼的,抹完裙摆不算,还企图把腰带也染一染。
“……”他骤然停步。
猝不及防,她整个人都撞了上来,下巴磕在他的背心上,闷闷的。
酆玄气笑了。
他觉得这个小仙实在是又呆又傻,瞎子不怕悬崖高。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第一时间将她震开,也没能说出什么重话,只僵硬地捏着拳头,等她慢吞吞地将身子站直。